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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人世的苦难却是漫长的”。林芙美子,其一生的命运正如她自己笔下所写,虽只有短短48年,却充满了坎坷与波折。林芙美子以《放浪记》登上日本文坛,一生共创作270余部作品,深受读者的喜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以晚年所著,获得第三界女流文学奖的短篇小说《晚菊》(《别册文艺春秋》1948.11)及长篇大作《浮云》(前篇1949.11~1950.8《风雪》、后篇1950.9~1951.4《文学界》)。长篇小说《浮云》,于林芙美子去世前3个月完稿,被认为是集结了林芙美子的人生观,穷其毕生心血的辞世之作。作品以战后混乱和颓废的日本社会为背景,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于异国佛印(法属印度支那)相识相恋的农林技师富冈,及打字员雪子二人,回到日本后,两人间欲罢不能、藕断丝连的爱情历程。《浮云》中,主人公之间逐渐衰变的恋爱关系为作品的中心内容所在。本论文首先着眼于贯穿在两人爱的历程中的共生与背反这两种恋爱关系的发展轨迹,并深入分析共生和背反二者之间的关系,进而发掘男女主人公恋爱关系的实质。若以地点的迁移(与时间同时变化)为纵线进行分析,其关系可以归纳为以下四个阶段。雪子和富冈的相识是在异国佛印的西贡。那是远离残酷的战争,如梦境一般的南国乐园,在那里,两人共有的安宁和自在,促成了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富冈虽身在佛印,在日本却已有妻室,而雪子则是孑然一身的流浪女,二人同境异梦。日本战败后,他们先后回到东京,虽想彼此依赖,但面对经济萧条,生活贫困的战后日本社会现实,两人最终都向生活妥协:富冈回归家庭,雪子成为娼妇。然而无法挣脱战败带来的无力感,他们在绝望中萌发了共同赴死以求解脱的念头,但由于对生命有眷恋,对幸福有憧憬,两人最后放弃了自杀离开了伊香保。此后,为了远离世俗,重温佛印的那段梦幻般的记忆,两人再次选择了逃避现实。作品将两人意识中的伊甸园设在了日本最南端的屋久岛。屋久岛位于日本最南端,虽远离东京靠近佛印,却依然属于日本,仅仅是战后萧索的日本的缩影,无法实现两人重温旧梦的幻想。最终,雪子于孤独与绝望中死去,失去雪子的富冈浮想往事,感到自己的存在如浮云一般。自此,雪子和富冈之间随时间推移、地点转换而几度分合的爱情悲剧也画上了句点。《浮云》中,男女主人公的故事伴随佛印的回忆而展开。共生和背反的转换条件,简而言之,可以归结为异国佛印的回忆同日本战后现实的转换。伴随两者作用的此消彼涨,共生和背反也交错出现。可以说,从战时佛印的相遇到战后屋久岛的生死离别,紧紧维系两人关系的,正是对佛印西贡时光的美好回忆。另一方面,作为对社会性别差异的描写,男女的非对称性,也一直贯穿于两人关系的发展之中。每当回归日本现实社会,富冈的社会志向性及雪子的恋爱志向性,便对立的更加鲜明,这种相异的志向性,同残酷的战后现实相互结合,促成背反关系不断发展。作品的结尾暗淡并且绝望。然而,林芙美子在《浮云》的“后记”中却这样叙述到:“走到一切幻灭的尽头,从那里再次萌发出的,就是作品的题目,也就是浮云”。作者所指的“一切幻灭的尽头”,可以看作男女主人公之间长期累积的背反结果,而“萌发出的”应该是两人间逐渐被探求的共生愿望,雪子的死则成为激发这种共生愿望的终极手段。作品结尾处,当失去雪子的富冈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如浮云一般时,这种共生愿望才彻底被认识,于是便产生了“浮云”这个题目。林芙美子,在处女作《放浪记》中,歌咏了面对贫困和挫折,对文学和生活的憧憬,表现了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并确立了其流行作家的地位。二十年后,林芙美子着力构筑的则是对人生达观并且静谧的文学世界。通过《浮云》作者要表现的不仅仅是人性中的背反,同时也在探求人性中期待共生,渴望共生的一面。在林芙美子看来,男女主人公间的共生和背反并无善恶之分,是人性中对立存在的必然要素,和人的实际存在密切相关。《浮云》的世界,并不是绝对灰暗的,因为全文贯穿着作者林芙美子对共生,对文学创作中继续超越自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