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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文化是由女性自主生产和消费的一种男性同性情爱叙事话语。近年来这一女性亚文化现象在世界各地蔓延开来,在大众文化领域形成一股耽美文化风潮,甚至引来主流媒体的关注和挪用。我国耽美文化以网络小说为主要的文本形式,与日本及英语世界的耽美文化形成呼应关系,属于全球耽美亚文化的一部分。我国既有的耽美研究侧重受众群体研究及文化现象的分析。本文以耽美小说为研究对象,采用文本分析与文化分析相结合的方法,梳理和归纳耽美小说的核心特质,揭示出耽美文化对女性受众的吸引力在于其对主流性别/性态的修改和重新建构。这一建构通过对男性气质的修改和男性同社会关系模式与男性同性情性关系模式的贯通,建构出男性的被观看地位和性客体地位,并利用男性同性欲望结构,成功建构了女性观者地位和女性观看男性获得窥淫愉悦的途径,并开辟了女性色情消费品的新模式。论文第一章论述了研究框架和理论前提,采用了女性主义、酷儿理论、性别理论中关于男性气质和男性关系的理论。第一节论证了男性气质的属性和功能,并以《学做工》对工人阶级男性气质的描述为例证分析。第二节借鉴了伊芙·塞吉维克的视角、观点和方法,论证了男性同社会关系的属性和功能,尤其是它与男性同性情欲关系的表层对立及潜在的相似性和贯通一体。男性气质必须要通过男性同社会关系才得以获得确认和维持。现有性别/性态体制下的异性恋关系作为维护男性同社会纽带的重要工具,如何致使女性被压制和边缘化。第二章将耽美小说中的男性气质类型和男性关系样态从性别模式和主人—奴隶模式两个层面进行梳理和归纳。性别模式包括男性模式和两性模式。男性模式以男性同社会关系模式为主导,两性模式包括刻板的两性模式与转化的两性模式。主奴模式主要指性关系的强制支配和屈从,主奴模式的逆转也是一种重要类型。耽美叙事的这种建构凸显了性关系中内隐的权力关系本质以及异性恋关系中的权力结构的不平等。第三章进一步分析耽美小说如何通过对男性同社会关系的改写来实现对男性气质的改写,重点是它如何将男性同社会关系对男性团体同盟利益的维护转化为个体的情感纽带关系模式。这一改写具有三重意义:第一,使得女性可以在耽美文本构建的幻想中代入男性位置,通过男性同社会互动获得男性气质和男性地位认可的体验。第二,对抗主流文化对女性纽带关系的贬低和压制,为女性同盟提供话语空间和表达途径。第三,消解男性同社会关系固有的维护整个男性阶层,支配女性阶层的功能。耽美文本所建构的男性亲密纽带常具有母婴关系般的依恋—护佑模式,且从特殊的“痴傻”模式及耽美文本独创的“男男生子”类型来说明这一模式对女性所具有的双向情感满足及其重要意义。第四章分析耽美小说改写男性气质的目的。在大众媒介中,既有的女性观看男性获得快感的模式不能通过直接对调两性位置来实现。因此,耽美小说挪用已有的男性同性欲望的结构,使女性受众假借小说中的男性角色身份来实现男性的性客体地位和女性的观看主体地位和窥淫快感。女性角色的缺席是实现这一模式的重要前提。耽美叙事话语建构的色情场面更是为女性读者提供了“受方”视角、“攻方”视角、旁观视角等多种位置。耽美小说所描绘的极致关系满足了女性受众对理想关系的渴求,藉此抵抗社会压力以及形而上的孤独感与失落感。耽美小说作为我国女性耽美亚文化的主要载体和女性书写的新型空间,对于研究当下消费社会中的年轻女性的性别处境的新境况,揭示女性对自身性别处境的意识及其对主流性别/性态体制的协商、抵抗和能动性的表达,都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同人女们通过对耽美小说的书写、消费以及耽美文化的形塑和推广,将对男性气质的修改和男性同社会关系的修改的影响通过网络文化的潮流推展到主流媒介文化中,成为全球性的女性耽美亚文化互动的组成部分。同人女群体的市场消费潜力吸引了主流媒介文化的迎合,即使存在主导文化对这一新异的性别亚文化的收编和利用,也证明了耽美文化对主流文化的影响力。在主流媒介文化的回应之下,耽美文化把耽美式的男性形象和两性关系推到了主流异性恋男性气质面前,对大众文化领域的性别/性态话语形成了戏谑化但真实的回应和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