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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几分钟,老街已经基本成为废墟,街道上到处躺着死人,活着的人挤成一团,相互拥挤踩踏;新街还有部分房子没有垮塌,人员伤亡较轻。街上烟雾弥漫,人们无法呼吸,四处都是惨痛的叫唤声,幸存者跨过尸体逃向平坝。当大地的震动缓下来时,四面大山的轰隆声依旧持续不断,比打雷还响,山体一直在持续地垮塌,飞石像雨一样在空中掠过。河两岸相对的两座大山崩塌,落石合拢后又形成了一座小山,并堵住了茶坪河。茶坪河水变得乌黑如墨,烟雾落到新街未垮塌的家中水缸里,水都变成了红色。事后一些村民分析,地震发生时,大部分村民都在外面劳动,山上死亡的人大都是被石头砸死的;而在街上死的大都是发生在老街。地震后,茶坪河上形成了5个堰塞湖,该镇10个村之间的道路都已严重被毁。
守阵地还是下山
12日地震发生的时候,茶坪镇大部分干部正在安县开会。13日一早,镇党委书记向云刚就往山上赶,下午5点左右到达茶坪镇新街镇政府所在地。茶坪镇比他想象的要有秩序得多,镇政府干部们已经开始组织群众实施自救。
地震发生以后2个小时,人们忙着从砖瓦堆里搜救亲人。茶坪镇的小学和中学都在老街,老街的房子大部分都震垮完了,学校的房屋同样受损严重。小学内的800余名小学生和幼儿园的小孩都被紧急疏散和集中到大操场上,由各班的老师分别负责、团团围住,不准一个学生、小孩乱跑。中学死了8个学生,其余400余名学生也都集中在操场上。没有家长来接,小学、中学的学生们一个都不准离开操场。
镇卫生院就在镇政府的隔壁,没有垮塌。地震发生后,副镇长张平当即组织卫生院的4名工作人员和私人诊所的人员,对受伤的村民进行紧急救治。卫生院除了发放药品和包扎外,无法实施手术。因为卫生院平时就没有能做手术的医生,需要手术的病人都是直接往县城的医院送。
12日下午4点,镇卫生院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重伤病人。下午5点,镇政府把群众都集中到新街靠近河滩边的一块名为“范家大桥头”的约6亩地面积的平坝上,并派干部去废墟挖掘彩条布和塑料薄膜,发放给村民,让村民们在平坝搭建帐篷准备过夜。地震发生后,一些幸存的赶场的村民急于回家看情况,并且认为山顶上比镇上安全,开始往回走。到了晚上,大约500多名群众聚集到了平坝里。小学内的孩子们没有过来,小学的校长认为小学操场比河坝边要安全。全镇除了信用社、矿泉水厂两所房子完好无损外,其余的房子不是垮塌就是出现了裂缝。
茶坪镇的经济收入以林业和土特产为主,村民们平时都是买粮吃,家里的存粮都不多。村民们被干部告知,地震后井里、河里的水都不能饮用,因为矿物质太多,可能会有毒。12日当晚就出现了水和食物紧缺的情况,大家都没有吃饭,只是在统计要吃饭的人数。街上的一些村民开始回家挖掘米和腊肉,或者是去超市的废墟里挖掘食品。在这些寻找食物的村民中,又有两个被砸死。因为帐篷不够,当晚许多村民站着烤火过夜。镇上有一个粮站,里面存有2万余斤大米,但绝大部分都被压在了地窖里,可以从门市上挖掘出来的不过3000余斤。当晚,原林业站站长邓永全被通知带领5个人专门负责村民的伙食,并被要求预备17天的粮食,主要满足镇政府附近3个村的居民和各机关、事业单位人员的需求。13日一大早,邓永全就开始做饭,每个人一大勺粥。一直煮到天黑,都还有很多村民没有吃到稀饭。
14日晚,山西消防救援队的先遣队临走时向镇政府提出了建议:因为粮食不够,又担心发生疫情,应迅速将村民转移下山,但是镇政府的领导却没有对这一建议表态也没有派人组织村民下山,这一点一直让先遣队的几位负责人感到非常疑惑不解。
当晚,消防队员们在距离场镇3.7公里的地方扎营,预备第二天一早出发。消防队对选择远离场镇地点扎营的解释是,由于山体崩塌,在场镇的上游形成了一个堰塞湖,一旦下雨,场镇将会遭遇洪灾。
14日前,在茶坪镇,很多的村民持与镇政府干部相同的意见,不愿下山。许多村民对下山还存有许多的顾虑。很多人顾忌家里的老人、伤员,担心路太险,老弱病残下不去。因为房屋倒塌,大部分幸存者身上都没有携带现金和存折,担心两手空空下山去后会挨饿。他们的这些担忧都得到了来自各种渠道的佐证。13日有几位村民沿毁坏的公路下山,在塌方的山石中见到了许多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脚和头,并确认是12日下山的共11名村民的尸骸,这些村民吓得即刻往回走。一些连夜赶上山的在外地打工的村民说:山下受灾也很严重,山下的人们也都没有吃的,水和方便面都涨价得利害。投亲靠友不可靠。因此,很多村民都在想,挖开废墟,家里面的腊肉和米至少还可以支撑10多天。尽管镇政府没有组织村民下山,但由于对余震、山体滑坡、疫情等情况的恐惧,下山的人员还是在持续不断地增加。

16日,镇干部和卫生院的同志等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升飞机都没有来,大家都以为不会来了。晚7点02分,直升飞机降落在茶坪的新区。轻伤病人们一哄而上,而重伤病人则由4个人抬着担架在后面慢慢走。直升飞机一共10个病人名额,结果最后只上了4个重伤病人,上了6个轻伤病人。镇政府的同志感到很后悔,后悔开始没有制定好登机名单。
15日、16日、17日3天,在3支部队的协助下,共有3000余村民下山抵达小坝镇、桑枣镇的救济点。
茶坪抗震救灾指挥部成立了
17日下午4点半,一连串的小汽车停在姊妹桥附近的一个农家乐旁,在农家乐的门口树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茶坪抗震救灾指挥部”几个字。
会议就在一个大竹棚里召开。会议主持者是安县县委书记王黎,参加人员有山东消防、山西消防、内江军分区、两个不同驻地的高炮旅的负责人,安县人大主任,等。会议一开始,某军高炮旅的一位领导就说:你们尽管把我的人往山上调。如果不是你来了,我现在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王黎强调说,明天某军的1200多人就要进入茶坪,兵分两路,一路修公路,一路上山。
内江军分区的负责人接着提出了好几个问题:山上裂缝多,最宽的裂缝达到2米宽,再加上下雨发生泥石流滑坡怎么办?这条路太危险了,要不要封?如果下雨封了路,想要下山的群众又怎么办?各部队的人加上志愿者一起往山路上涌,太浪费人力了,能不能采取接力的方式往山上传递水、食物、药品。某高炮旅负责人说:搜救人和打通新通道应该同时进行。山上是该进来的人进不来,不该进来的进来了许多。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一阵子后,有人语气很严重地说:必须由绵阳派人来指挥协调,这么多支部队、一千余人在这里几天了,完全没有组织和协调。王黎笑着接过他的话说,我这次带来了“茶坪抗震救灾指挥部”的牌子,茶坪抗震救灾指挥部现在就成立了,就是要做到信息共享、力量整合。

18日下午4点半,各部队的负责人再次聚到竹棚里一起开会,王黎是会议主持人。这次县委带来了安县地图,给每一位负责人发了一张,上面标清楚了茶坪镇各村的位置和原公路的位置。王黎告诉大家,某军已经到广元去了,不能再依靠他们了。随后,他对茶坪援救部队的分工、合作做出了安排。临走时,王黎忽然拿出手机看着说,“我差点忘了,今天天气预报说19日至21我市有雷阵雨。请大家注意。”
其实,尽管在18日以前没有成立关于茶坪救援的指挥部,但是姊妹桥边的山西消防队和中国红十字会的营地却一度起到了信息中心的作用。14日下午2点,山西消防队在姊妹桥边的房屋废墟上扎营。当天下午5点,中国红十字会也来到同一个地方扎营。这是两支最早到达茶坪山脚下的救援队。中国红十字会、成都残疾人服务中心的徐彬(音)和几个志愿者主动承担了接受、分配、转交民间救灾物资的责任。此外,徐彬他们还把前来救援的一些志愿者组织起来,为附近受伤的村民提供简单的治疗。自15日起至17日,位于公路和姊妹桥之间的小平坝就热闹起来,不停地有志愿者和救灾物资的进入,由军人、民兵背上山去的许多药品、食品都是由徐彬他们转交的。
18日,按照新成立的指挥部的决议,徐彬他们全部从姊妹桥撤离至晓坝镇的救援中心,为在这里扎营的茶坪下山的村民服务。
邓永全一提到自己的林场就感到痛心疾首,他说:辛辛苦苦十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虽然自己逃得了性命,却变得一无所有。他非常愿意相信政府会花钱修通回到茶坪场镇的路,他能提出很多理由反驳政府让灾民移民的可能性。他说,今后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地震了。
还有些村民无可奈何地自嘲说:早些年政府提倡搬下山来住,大家都不乐意。这次一地震,不想下山也都下山了。
截至5月21日,总人口9003的茶坪镇还有近千名村民不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