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四家”书法合璧追记

来源 :东方收藏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书法进入明代,应该说是帖学大盛,人才辈出。最具影响力的书法家当首推祝枝山、文徴明、黄道周、王宠、张瑞图、董其昌等等。而董其昌书法的精逸灵秀,颇受帝王贵胄们的喜爱,一时间,内廷和民间皆以习董字为荣,其浩大的人气指数,足以标新明代书法榜首!“祝沈文唐”四人,除祝枝山主攻书法外,沈周、文徴明、唐寅都是以画名世。学者钱庸曾于解放前(1948年春)在沪上购得祝允明草书《乐志论》条幅,颇为欣喜,即赴“梅景书屋”恭请吴湖帆先生甄辨真伪,吴先生看后十分高兴,首先肯定墨迹为真品,并认定该草书应为祝氏晚年十分难得之精作。吴湖帆先生赏玩之余,乃取出家藏的文徴明七绝草书条幅,认为尺寸大小与祝字很般配,遂持以赠之。一年后,大气儒雅的吴湖帆先生又将其珍藏沈石田五律行书赠给钱庸。并告诉钱说,你现在已有了吴门“祝沈文”三家的书法真品,已经十分不易了。但若要能再收藏到唐伯虎的书法真迹,那可说是“吴门四大家”中的书法盛事,那才算是真正的艺术完璧了!当时的书画藏家都知道,要收藏到吴门“四大画家”的作品不难,但要想收藏到吴门“四大书家”的作品,可说是难上加难!吴门“四大书家”墨迹中,唐寅墨迹几乎无处寻觅。钱庸恪守吴湖帆先生教诲,艰辛秘密寻访了十年有余,尚不见唐寅的书法墨迹。无独有偶,1959年钱庸造访“过云楼”第四代主人顾公硕【顾公硕(?—1966),苏州人,大收藏家,著名画家顾鹤逸子。家学渊源,“怡园”中珍藏字画古籍雄富天下。其对苏州刺绣、桃花坞木刻年画贡献巨大。曾任苏州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苏州市博物馆副馆长。家中所藏都无私捐献给了国家。“文革”祸起,顾先生不堪“造反派”凌辱,自沉“虎丘河”,时人闻听皆叹为痛之……】先生,顾先生热心公益,宽厚待人。立言《过云楼书画记》曾著录有唐寅行书条一幅,并称今仍在家中,即立马取出与其共赏,巧的是,唐寅此轴与自己收藏三家字幅尺寸基本一致!想到此,钱先生知唐寅宝墨藏“过云楼”府中已逾四代,十分的珍罕稀贵,断不敢随意启齿,唯只有兴叹而归!
  1959年国庆,钱庸再访“过云楼”,趁建国十周年之际,与顾公硕先生商量,可否将唐寅宝墨连同其他三幅吴门书家真迹,一同向国家十周年的国庆节献礼?真没想到,顾公硕先生欣然同意。他们愉快地将吴门四幅宝墨捐献给苏州文物保管委员会收藏(现已转交苏州博物馆珍藏)。倡导此事者吴湖帆先生,奔波此事者钱庸先生,而合璧此事者乃顾公硕先生也。今睹物思人,此二公早已驾鹤西去。但墨迹中,所淡淡散发出的幽幽余香,依旧让人痴迷陶醉!
  余不揣简陋,现将此吴门“四大书家”的墨笔宝翰介绍如下:
  祝允明草书《乐志论》立轴(东汉·仲长统著)(图1),111.2×29.3厘米,墨迹纸本。曾为钱庸先生收藏。
  祝允明(1460—1526)字希哲,号枝山,又号枝指生,苏州人。举人出身,官应天府通判。善文通诗,精书法,擅真、行、草、章草;能小楷,尤精草书。小楷有魏晋风骨,草学“颠张醉素”之气韵,笔墨入黄山谷剑骨凌风之神俊;又自出笔墨新机,笔势起伏跌宕,劲健开合,不可端倪,灵动中透着股天真纵逸之柔刚仙气。
  此枝山先生《乐志论》草书乃其晚年入骨晋唐笔墨之精善佳作,殊可喻之为人书俱老。章法笔致跌宕起伏,似有“疏可走马,密不容针”之妙趣。书法用笔多了份清润中之刚柔,少了盛年期剑拔弩张之纵势。应为书家梦里追求书法艺术之最高境界!右首边绫下有吴湖帆先生三行长跋,更增加了该幅草书的千斤分量!
  沈周行书诗立轴(图2),129.3×29.9厘米,墨迹纸本。(原吴湖帆先生收藏。后赠钱庸先生。)沈周(1427—1509),字启南,号石田,又号白石翁,苏州人。工诗能书善画,尤精山水。为“明四家”之首,杰出吴门画派领袖人物。山水宗宋元法,笔墨得山林幽奥之气;书法效仿黄山谷,得其神韵,唯力稍逊。门下弟子众多,唐伯虎、文衡山为其学生中之佼佼者。沈氏行书五律诗曰:“疏木林屋静,野人心迹闲。流云过屋上,落叶在书间。扫地迎佳客,推门看好山。时时问城市,拄杖待樵还。”沈石田这首五律诗,原本应该是题在画上的。因先生的画名实在太大,以至于他的书法并非如其画一样而令世人所关注。不少收藏家只关注石田老人的画作,而忽略了他画中的诗文和书法。这是让人十分遗憾的。“过云楼”主人顾文彬曾严厉地告诫子孙道;“一个杰出的收藏家,切莫只‘重画轻书’!”顾老此言,正可说是入骨三分!我时常听一些所谓无聊的“行家”谈论,认为“书法”卖不过“绘画”,流传有序的古画,还卖不过现今不堪入目的庸俗画。这绝对是个令人可笑的荒唐误区。否则,并不懂中文的世界绘画大师毕加索曾坦言地认为:“中国艺术,不是绘画,而是书法!”当今天有幸欣赏到这幅沈石田行书佳作时,我们好像已从内心世界真的感觉到一丝别样的自然天性。平中见奇的幽然笔墨,渐渐荡去了市井喧闹的灰霾尘埃。这幅“诗中有书”、“书中藏画”的艺术珍品,带给我们真的是美妙的遐想和回忆!
  文徴明草书七绝诗轴(图3),109.6×30.6厘米,墨迹纸本。(原吴湖帆家中旧藏,后赠钱庸。)文徴明(1470—1559),改字征仲,号衡山,苏州人,曾任翰林院待诏。善诗书画,尤精小楷,本出晋唐,笔致超然,自成风貌,写来清风明月,秀逸雅静,笔墨精深,对后世小楷影响深远,历代奉为圭臬神明。行草偶仿黄山谷,笔墨有智永法师之遗韵。画宗元人,追学石田师。得其精髓,早中画风笔墨细致,晚岁线条粗涩自然,饶有佳趣。文氏草书七绝诗曰:“玉泉千尺泻湾漪,天镜分明不掩疵。老去常思泉畔坐,莫教尘土上鬚眉。”文徴明善画山水、人物、花卉。山水成就最高,也最有山林丘壑、云烟满纸之气。此诗也是题于画作上的,颇有诗境古韵。在一般对文氏书法理解来看,好像他并不十分擅长写行草大字,因为研究书法的人都知道,文是善作小楷以及中号行楷的。而与大字创作好像力不从心,这一点,我也有些同感,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这幅文徴明草书,就写得笔致流畅,章法错落有致,内含一股清刚之气。应是文徴明草书大字中较为突出的一幅传世精品!文徴明学生甚多,这一点,与他的老师相伯仲。还有一点,明代书法最为推崇帖法,这样他们在笔墨书写的驾驭上,十分得心应手,很符合当时文人士大夫们的审美要求。
  唐寅行书七律诗轴(图4),146.5×36.2厘米,墨迹纸本。(“过云楼”旧藏,顾公硕捐献给国家)唐寅(1470—1523),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因主人屋外种了很多桃树,每年3—4月桃花竞相开放,煞是好看,故名),苏州人,二十九岁中乡试第一,故有“南京解元”之称。后因会试科场舞弊案牵连,而决断仕途。唐寅从小家境殷实,颇喜欢文墨的父亲,开了一爿不错的茶楼,专卖名茶和点心。因为人诚实憨厚,童叟无欺,加之经营得法,故茶楼生意兴隆。经常有不少文人墨客来茶楼喝茶。这其中,就有名震四方的大文士祝允明经常光顾此茶楼,并与唐寅父亲相交甚好。祝枝山对小他不少的唐寅绘画才华非常欣赏,建议他拜个名师,周臣就是伯虎的第一任老师,作界画较为出名,也教了伯虎不少绘画技法。但终因伯虎天资过于聪明,恐自己再教下去会误人子弟,只好将伯虎引荐给自己的好友沈周沈石田来教。所以说,周臣应该还算有自知之明的一位名师,决可称得上是受人敬重的良师益友。伯虎在沈周处,的确学到了较周臣更多的绘画技法,加之沈周腹笥深厚,故不仅教伯虎临摹古代优秀名画,更教他读书做人。后来伯虎不甘心自己只卧伏在家中临摹古画,应该走进大自然,去理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云烟真气,这样胸中方可感悟大自然的妙然真谛。佛教所说的“放下”,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得失”。伯虎在现实生活中,虽然失去了很多,但他得到的是千古留名以及绘画笔墨的无与伦比!其山水、人物、花鸟(花卉)无一不精,诗词作的雅逸超群,艺术才华真气逼人。由于伯虎的绘画名气如雷贯耳,以至于他高超的书法造诣,被画名所掩。这一点,伯虎和他的老师沈周很相似,然所不同的是,伯虎的书画才气绝对要高于他的老恩师。伯虎的书法(画)从不轻作,从各大博物馆传世伯虎的书画真迹来看,几乎幅幅精彩,决看不到一幅应酬败笔。在明代,他的画都十分难求,更何况凤毛麟角的传世真品。余于上世纪90年代曾赴苏州办事,恰逢苏州博物馆展出馆藏珍品,所幸的是,吴中“四大书家”墨宝也展列其中,余甚感眼福不浅。
其他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