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想念你(组诗)

来源 :诗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o090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剪 枝


  我说三句,母亲说一句
  我给花浇水,施肥
  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母亲睁大眼睛
  这时我就妄想
  是不是可以带母亲出去
  一起走走熟悉的街巷
  就是见见,尤其是
  和母亲一起上过班的孙阿姨
  见了,母亲就年轻了
  我说五句,母亲还是回一句
  母亲的目光游离
  越过我,越过所有日落时分里
  渐次模糊的景物,落向
  那棵长荒了的杜鹃
  母亲抿着的嘴徐徐张开
  这花,该剪枝了吧
  我在母亲的指示下
  每一剪子都果断,都有力量
  母亲的眼神儿晶亮,盯着
  从头到尾
  母亲说,好,好看,干净了
  我看着母亲,扔掉剪刀
  一地的枯枝朽叶
  仿佛是母亲
  被我从我这棵生命之树上
  亲手剪掉

母亲做的饭


  小时候吃母亲做的粥
  粥里放萝卜白菜
  母亲包的饺子没有肉
  酱油把白菜腌红了
  一样吃出了肉香
  一年当中最好吃的
  是三十儿晌午的那顿
  母亲攒了一冬天的猪骨头
  让我们几个孩子活成了小神仙
  母亲后来做什么都好吃了
  鱼在葱花里打滚
  肉在包子皮上绣花
  她开始讨厌酱油
  说那东西骗过她的孩子
  母亲在吃上越来越较真儿
  那样的日子年复一年
  某一天我摸着母亲瘦下来的手
  掌中的老茧消失了
  粗硬的骨节变软了
  母亲卸掉铠甲,退隐
  那一天我遭了雷击
  那一天我意识到
  我成了孤儿

够不到她


  我总觉得母亲跟着我
  我去梦里找她
  在我们一起生活過的房子里
  母亲不和我说话
  不管怎么问她
  母亲还是那样
  表情,声音,走路的样子
  还有她那件一年四季都在穿的
  钉着黑纽扣的草绿色衣裳
  母亲不理我
  那我换个地方找她
  旧房子后面盖了新房子
  我推开的
  为什么总是旧房子的门
  门里面见到的
  还是穿着
  钉着黑纽扣的草绿色上衣的母亲
  母亲依然不说话
  不说话我也跟着她
  脚前脚后,寸步不离
  她去菜地,仓房,樱桃树下
  母亲多漂亮
  身材苗条,一头乌发
  身上是迷人的葱香味儿
  我们靠得那么的近
  我用尽全力,为什么
  就是够不到她

最后的房子


  灵棚是母亲
  在尘世间住的
  最后的房子
  这个房子离她之前住的
  只差两个窗户一道门
  她在之前的房子里吃饭睡觉
  她在现在的房子里只是睡觉
  现在的房子有点透风
  还好下着的雨淋不到她
  有风她也不冷了
  她穿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
  棉的单的长的短的都有
  再就是脚上的鞋
  被提前告知不许换新的
  她说那双鞋穿着不累
  明明躺下以后就不需要走路了
  她说有条黄泉路也是路
  我看不到那条路
  我看到母亲的脚对着的地方
  那棵盛开的樱桃树
  风正把掉落的花瓣一波一波地吹过来
  那些花瓣围着母亲
  比我和母亲的距离更近

那些词语


  我写了一夜的母亲
  那些词语从
  夜的缝隙间
  挤出来
  那些词语
  是有了母亲才有的
  那些词语
  是用活着的
  一撇一捺刻出来的
  那些词语
  要用最黑的墨
  写在最白的纸上
  母亲是首诗
  值得我们不停地吟诵

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想念你


  去山里,一路上
  说说笑笑
  离母亲越近,说得越大声
  要让母亲听到
  我们没有忘了她
  母亲异地而居
  我这样走着,就可以走近她
  母亲的样子也好想象,
  随便拽一个场景
  进入了就是完满
  我现在又有了这样的心情
  不觉得死是永不相见。
  墓地到了
  花草遍地,老树参天
  山风止于树梢,林间安静
  我们说话
  母亲于泉下
  只听,只笑,不言不语
其他文献
一束光指给我看  没有一朵云的净空。阳光正好  我凭窗独饮蔚蓝  一束来自天外的光,身着透明夹克  穿过我深色的镜片  它喜欢被攫住。它折叠,它弯曲  像腻在妈妈怀里的皮孩子  恍若走进某世纪的一个梦境  这束光指给我看——  远山连着远山,没有一户炊烟败走的海水  败走的海水,撕碎  自己复印的遗言  吞咽咆哮。浑厚,低沉  海湾像滚动的车轮  不怕!无畏的海水  你掌控着全世界的盐  无论你在
空山凝云颓不流  来自斧头。真正的源头不见  绿色的马祖像香油一样藏在日出迷雾中  我的心被启蒙——  落叶吱吱作响的小溪和着乌沙  2020年4月18日野 渡  有人在看鹤,有人拿着红桃子。  艺术家的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梦游。  旧的泉水,绕在城市之间很干净,离开后模糊  大眼睛。  它在另一边。你必须让人们看见另一面。不   然他们怎么过河?你得造一艘船。  我用墨水把自己从别人身上移开。  
清 晨  清晨,从阳光的指缝中生长出来  草尖睁开无数闪闪发光的眼睛  风儿高举双手  把蝴蝶放进飞翔的轨迹  我从床上跳下来,打开窗  欢迎一首诗的到来  昨夜,它是我梦到的玫瑰园的入口  此刻,它编织成一个少女的花冠  我赤足跑过我的王宫:  淮河是喧哗的小溪  秦岭是忠诚的卫士  朝霞是纷飞的帷幔……  一声鸟鸣,钻进我编织的梦  所有的光芒  在我身后流淌成百尺裙裾  有梦的少女就是天下之
暮 色  落葉的声音越来越轻  怕吵着西去的太阳吗?故事  在背后,时不时拽下我的衣襟  是一次回头的理由吗?  池水,回望不远处小溪  嵌在河草上的笑颜,还在吗?  这个黄昏有点儿长,天空有点儿旷  寂寥的滴答声,漫不经心从孤影上走过  也许是想说,有足够的时光可以挥霍  面对檐下空巢,猜猜哪只燕子会回归  或者遇见一两朵花儿  静静地聆听,胸口偶尔怦然心动  而头顶几枚雪,早已将美交给了沧桑 
预 言  秋天,堆积落叶的森林会显得  比夏季更厚重。灌满了苦水的容器  难以传递甜蜜的回声。  这些你都明白,还在努力往里倾倒  中药和眼泪,没错  生活充满了持不同政见者  我那些关于异国他乡的预言  像一只无情之鸟投入时间的丛林,准确地 找到了它的栖身之所  坚持往天平的两头,压上选票的人  将独自延长未来的阴影或光环  很多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而只要药罐还在火上冒着气泡  就会加重病人的
海边,月亮快圆了  海很大,风很小  月亮快圆了  一缺一圆之间就过了半生  沙滩上,竟然没有脚印  站在海边,我听懂了潮声  起起落落  不是黑色的梦,而是  一道道水做的光,这万千浪花  照亮礁石的眼睛  我在找一句轻言细语  配上鸥鸟的翅膀  月亮快圆了  大海,被我读成蓝靛句号  海很大,夜很深,天很高  月亮快圆了  浅白浅白的忧伤,加上寂静的风  突然围过来  把我抱紧我是怀疑落日的人
与洁白有关  冬天斫木  比斧头还锋利的  霜雪,三天前就对树持咒  请驻扎的生灵  移居别处  雪花更偏爱人间  站在早春梨树上  这一切,并非巧合——  一樹的洁白,敬谢不敏  东风似捧月手鼓  慈心经纬  为大地穿上一件  百衲衣  而夏天里草海的羊群  如绵延的经卷  让久候多时的猎枪  总是失去准星  含章大地,葵花盘垂着头  饱满结实的黑色瓜子包裹着  一片洁白初冬路过村庄  初冬路过
有一道脊梁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身子骨越来越陡峭  风雨磨砺太久 有一道脊梁  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日子切得只剩一根茄子蒂了  母亲紧紧攥着  说剥了皮 可以吃  月光下 刀格外明亮  映着整个村庄摇摇晃晃  老屋随着晃动的声音传得很远  母亲一点儿都不害怕  只等夜幕下垂  便和失眠的咳嗽睡在刀刃上枯朽的老屋  先是一声两声  像一枚针掉在地上  慢慢加长  像月亮从大片云层中穿过  磨擦的声响
劈 柴  初冬的早晨  总有一些破碎的雪  被风吹出隐藏的寒意  我们拿起一把利斧  尾随着风的方向  寻找枯木或朽木的根茎  举起一种决绝,一种渴求  举起储存在冬天里沉重的尊严  劈向一块块木头  劈向冬天里所有的隐喻  斧子上冒出的火星  不能喂饱一座炉膛  只有成堆的木头运进村庄  每个人心中的温度  才可以化开  遺留在眉头上的雪雪下得不大不小  我们在草地上看雪  看一朵朵洁白的心事 
徒步者  一支乐曲进入听觉  我的内心,与它保持  绝对的畅通性  一些老人,抑或  一些怀抱隐疾之人  用脚步,踏出生活的鼓点  热爱之气,从各式的脸颊上  缓缓升腾  他们穿过凌晨的昏暗和明亮  最终来到这片花香鸟鸣  和我的视线中  一支徒步者的队伍不再是  一支单调的队伍  它借助于形、声、色  而让自己处于瞩目的中心失眠记  你不确定是孤独  让你成了和夜交谈的人  你不确定天花板上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