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灵魂导师”光鲜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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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拥数量庞大的信徒,使辛格成为印度各政党竞相拉拢的对象。辛格能够动员并引导大量信徒参加选举投票,然后再把追随者手中的选票兑换为可以利用的资源。8月28日下午,印度哈里亚纳邦一特别法庭内,上师辛格突然神情崩溃、全身下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是印度著名的上师,23岁便成为“社会福利和精神组织”“真业之家”(DSS)的“精神领袖”,宣称有6000万信徒,遍及印度全国,信众眼里他集多种“高贵的身份”于一身,是“神的使者”。
  可几分钟前,在这个为他专设的特别法庭内,辛格因强奸罪、刑事恐吓罪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
  听到量刑结果后,辛格先是双手合十、连番恳求,后又抱住椅子、嚎啕大哭,怎么也不愿离开法庭半步,称自己“胸疼”,需要紧急医疗救助,“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国家是要负责的”——曾经“光芒万丈”的上师坐在地上又哭又喊。
  而在法庭外,几日来,印度多个邦的信徒涌上街头抗议,为辛格鸣不平。冲突中,至少有38人死亡,数百人受伤,上千人被捕。

“珠光宝气的灵魂导师”


  被定罪前,几乎每天,辛格都在社交媒体推特上发布视频、图片和文字信息,他将自己描述为精神导师、慈善家、多才多艺的歌手、全能运动员、导演、演员、艺术总监、音乐总监、作家、作词家、自传作家等等。
  “多项全能”的辛格今年50岁,出生在印度西部拉贾斯坦邦一个锡克教家庭里。早在七八岁的孩提时期,辛格便被他的父亲带到“真业之家”。
  该组织建立于1948年,自称为传播和实践人道主义,并无私服务的社会福利和精神组织。其宣传文章中写道,其信徒和粉丝不限定于某个特定的宗教、信仰、肤色、种姓或社区——在印度,诸多组织致力于打破宗教分界,目的在于吸引更多的信徒。
  据称,“真业之家”在全世界范圍内设立了46个分支机构,拥有6000万信徒,印度北部的哈里亚纳邦、旁遮普邦和首都新德里是“真业之家”信徒的三个重要来源地。
  其中,距离首都新德里约260公里,哈里亚纳邦的锡尔萨镇有占地约1000英亩的“真业之家”总部修道院。这里,酒店、电影院、体育馆和学校应有尽有,并且严格提倡素食主义,反对毒品和酒精消费——由于二者成瘾率高是该地区的主要问题,这项清规也给他们吸引了不少信徒。
  1990年,23岁的辛格成为“真业之家”的上师,也是该组织的领导人。
  “上师”这个词来自梵语,拉丁文转写为Guru,字面意思虽为教师或导师,但远远高于老师或榜样的内涵,是指具备深厚知识、经验,可以在某个或多个领域,给予别人经验和觉悟,并且能够指导他人方向的人。
  在印度,自称或被称“上师”的人很多,他们往往有及腰长发、及胸络腮胡,白衣飘飘、望之俨然有“仙气”。
  而相较于其他上师的“仙气”,辛格则更追求“洋气”。
  辛格有个称号是“珠光宝气的灵魂导师”,这是因为他对明亮的颜色和珠宝的强烈嗜好。而且,从“真业之家”官网来看,他还是个“拍照狂魔”,处处可见他的照片,不少照片中,他的真人照和背景被硬生生地拼在一起——辛格的背后发着光、头顶散着光,配上并不灵动的手势、闪闪发光的服饰,和刻意又暧昧的笑容,似乎多了一层喜剧意味。
  辛格也确实是个“明星”,他演过5部电影,出过唱片,在不计其数的音乐录影带中露面。在电影《神的使者》中,他演的是拯救国家的英雄,与外星人、鬼怪、大象战斗,骑着摩托左右摆尾、甚至凭空而起,似要直上云霄。
  而与许多上师偏重技术或者知识的传授不同,辛格也确实把自己定位为“神的使者”,甚至,就是“神”本人。
  “真业之家”网站主页正中便是该组织的“圣训”——Dhan Dhan Satguru Tera Hi Aasra——Dhan Dhan的意思是只有神值得赞美;Satguru指的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Tera Hi Asra意思则是,他无处不在,他有无限可能,我们只能依靠他……此处的“他”便是上师辛格。
  这位珠光宝气的上师本人在几十年的“造神活动”中攒下了约合2.4亿人民币的净资产。

“毫无疑问我是神”


  如今,点开“真业之家”主页,首先跳出来的是一段视频,开头用最大号的字体写着“H-E-L-P”(求助)几个字母。
  辛格已经身陷囹圄,他被关押在哈里亚纳邦的一所监狱里,本来可以容纳12名罪犯的牢房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睡在地板上,“没有特殊待遇。”监狱官员说,和别人一样,辛格入监的第一顿晚餐吃了一碗土豆、两个煎饼和些许泡菜。
  监狱官员还透露,他们已经做了一切安排,这座监狱里没有“真业之家”的信徒,更没有辛格的粉丝,以避免麻烦。
  辛格被抓就是因为一位几近绝望的女信徒——
  2002年,一封匿名信到达了时任印度总理瓦杰帕伊的案头,一位来自“真业之家”的女性向他寻求帮助。
  “辛格告诉我,在成为他的信徒那一刻,我的财富、灵魂和身体都已经全部奉献给了他,并且他决定接受我的奉献。”她在信中写道,“辛格把我抱在怀里,说他对我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他想要和我上床。”
  被这名女性拒绝后,辛格态度十分强硬,告诉她“毫无疑问我是神”,甚至威胁要杀死她,而这名女性的家人都是辛格忠实的追随者,“对他盲目信任”,没人愿意反抗。当然,若有人提出异议也是徒劳,因为辛格说他对政府和政客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可以轻易让任何人失业,甚至直接“拿命来”。
  这名女性称,三年多的时间内,她被反复强奸,一次又一次地受辱,更关键的是,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残酷对待的人,如果有人调查,四五十位“真业之家”的女性都会站出来揭露真相。   正是这封信,使得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高等法院要求印度联邦警察、中央调查局(CBI)对辛格展开调查。“他是非常有权力的人,中央调查局和法院花了15年才终将其绳之于法。”强奸案受害人的代理律师贝恩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随着对该组织的调查逐步深入,一位来自哈里亚纳邦当地报纸《全部真相》(“Poora Sach”,意译)的编辑突然身亡,更是让中央调查局控告辛格,称其涉嫌因怀疑记者帮助递转匿名信,而将其谋杀。
  但在被定罪之前,即便面临着多项刑事指控,辛格依然一直过着令人羡慕的耀眼生活,积累大量财富,并获得了数百万新信徒。
  同时,如匿名信中所说,与其他上师不同,他还涉足政治,诸多政要都与他关系匪浅。
  2007年,他曾公开表示支持时任执政党国大党,但近年来,辛格转而把赌注压给了印度人民党——
  2014年的哈里亚纳邦议会选举中,辛格发表声明,要求他的信众投票支持人民党候选人。自该党获胜以来,人民党籍的哈里亚纳邦首席部长哈塔尔与该邦多名部长频繁光顾“真业之家”总部,为辛格提供支持,也为捞取其信徒支持,进而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一些合影频繁出现在“真业之家”的官方网站和辛格的社交媒体上。
  不仅邦一级官员,2014年10月的一次竞选活动中,现任印度总理莫迪还曾出现在哈里亚纳邦锡尔萨镇,并在活动上公开称赞了辛格。几天后莫迪发布推特,称赞他参加了清理印度的行动。
  此次事件爆发后,莫迪也不过在讲话中指责暴力,对此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高等法院的法官们则批评莫迪“纵容骚乱”,哈里亚纳邦首席部长“做出政治投降,只是为了吸引选票”。
  而辛格的政治影响力也可以从他被提供的“Z 级安全保障”这一事实衡量——这一类别只保留给该国最杰出的政治家。
  相较下,那些受侵犯的女性却长期生活在恐惧之中。

“他才不会做任何错事”


  “这是一场25年没有过的骚乱。”印度旁遮普邦的当地官员称。
  8月25日,辛格在700辆汽车、数百名警察组成的队伍中抵达哈里亚纳邦潘切库拉县的特别法庭,数万名支持者自前一天便聚集在街头巷弄和附近城镇,祈祷他被判无罪,并威胁说若被定罪,将“把印度从世界地图上抹去”。
  当天的潘切库拉县,学校已经被迫关停、无人侦察机在空中盘旋、任何主题的集会都被暂停,甚至为了防止谣言传播,多个邦的移动网络信号都被中止……一切精心准备都是因为官方担心对他的审判会引发印度社会骚乱。
  事件还是如期发生,当天晚些时候,辛格确实被判处了强奸罪和刑事恐吓罪,并将于3日后宣布刑期。
  一时间,信徒一拥而起,城市瞬时被尖叫和枪声淹没,各处充斥着鲜血和火光,辛格的支持者们举着棍棒和石块砸向私家车,点燃公共建筑,并与维持秩序的军警发生暴力冲突。骚乱从哈里亚纳邦、旁遮普邦蔓延到首都新德里地区,百余趟火车停运、印度军队整装待命、数间医院需预留床位、板球场被用作临时监狱。
  最终,这场大规模骚乱导致38人死亡、250多人受伤,包括首都新德里在内的多个地区开始宵禁。
  但辛格的信徒依然不相信已成为事实的一切。
  “这些人是信徒中极少数的叛变者。”哈里亚纳邦的一家商店店主斯拉杰·亚达夫坚信,辛格上师的真正信徒绝对不会卷入暴力,他更不会性侵他人。
  “我们完全相信上师,一切的指控都是假的,都是政客们为了选票造出的阴谋。”斯拉杰·亚达夫的儿子索奴说,“他就像我的父母,实际上比我的父母还伟大。”
  和亚达夫一家相同,诸多信徒如今依旧相信辛格有“神力”,保护他们不受任何麻烦的影响,“他才不会做任何错事。”
  这种信任近乎偏执。
  很久前,就有信徒执着相信了辛格的“提议”,如今却是后悔不已。
  “辛格告诉我们,想要与他更近,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在辛格被定罪五天之后,前信徒罕斯拉杰·乔汉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回忆着15年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他只有二十岁,全家人都是辛格的追随者,他也在辛格的学校内学习演奏乐器和唱歌。很快,他和其他信徒得知辛格正在做一个实验,将马的睾丸切除,而后这些动物在三个月内死亡。
  实验没有成功,辛格的关注点转移到了信徒身上,“那是2002年10月的一个晚上,我在真业之家的一家医院里完成了那项手术。”乔汉说,当时有高级管理人员告诉乔汉,他们要参加一个小型的身体检查,“虽然辛格一直告诉我们要牺牲一些东西,但没想到这个东西是我的睾丸。”
  手术后,乔汉立即被副作用反复折磨,他随即回到了家,而高层管理者们一直劝说他回来,辛格甚至还送给了他一把新吉他,乔汉拒绝了,“就是他的‘提议’让我过上了绝非常人该有的生活。”
  2012年,乔汉就此事聘请律师,决心起诉辛格,但当时辛格告诉《印度时报》,“百分之百是假的,我从不这么要求别人。”
  但2015年,又有更多的受害者站出來,就被阉割一事对辛格进行指责,而这一次的数量是4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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