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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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太一:1986年出生于浙江杭州,中学就读于杭州外国语学校。2003年留学美国,曾获“美国杰出华人青年”称号。现为美国波士顿大学国际关系学讲师,波士顿城市交响乐团第一小提琴手。从中学时代起就开始为本刊撰稿。
  算起来,我在波士顿大学当国际关系与政治科学的讲师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其实像我这样博士读到第二年就开始教课的不算太多。当时恰好学校的一位年轻女教授休产假,临时找不到其他人顶替,系主任就直接派我去教这门“太平洋地区的挑战”的国际关系课。没想到学期结束,学生给我的评价出奇的好,从此一“教”不可收拾,不仅连续教了4年,还不断尝试新的领域。这学期新开的课,就是我自己从头到尾研发的“公共政策的未来”。在美国教书的这几年,让我从另外一个角度观察到了美国学生的状态,也有不少有意思的小故事。
  在美国的课堂上,各个国家、各个民族、各种背景的学生都会出现,所以某种程度上也映射了一个微型的国际社会。记得有一次上课,讲东亚二战时期的历史,我自然而然就提到了南京大屠杀。坐在后排的一个日本学生忍不住站起来说:“孙教授,南京大屠杀的数字是虚构的,而且这不是日本政府或者军队的行为,仅仅因为少数日本士兵没有守规矩,犯下了一些罪行,结果大家反倒都来怪日本了……”日本学生反映的恰恰是日本国内关于这段历史是如何阐述的。如果在平时,我肯定会据理力争,可这是在课堂上,一个老师去和一个学生争论,把其他同学晾在一边,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策略。于是,我让班上的韩国学生来评论,韩国同样有过被日本侵略的历史,所以四个韩国学生滔滔不绝地对日本学生进行了轮番“轰炸”,后来班上的其他学生也开始或“批判”或“劝架”(基本都是站在中韩一边)的时候,我以教授的身份平息了这场争论。日本学生事后虽然不是很服,但也很感激,因为我在课堂上没有以教授的身份压制他。
  根据我教学多年的经验,班里的国际学生往往都是比较用功的,而美国学生则相对更会去“寻找生活与学习的平衡点”。经常会有美国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跑来请假,比如,恰逢某个民族或宗教节日,参加的运动队出去比赛……这些“假”都是有学校的规章制度保障的。我甚至还碰到过一个学生,因为和女朋友异地恋闹分手,特地请了假赶去挽回恋情的。
  有时候,学生请假不光有学校制度的保障,还有国家法律的保障。就在两周前,我的一个学生因为法院传唤,被召去当一个谋杀案的陪审,因此向我请假。美国的陪审制度规定陪审团成员在陪审期间不能看报看电视,以免受外界对此案评论的影响,几乎是被关在屋里,很久不能与外界联系,自然不能来上课了。波士顿当地的法官还特地给我发来邮件,向我阐述了美国法律第234 A章第61节的规定,学校不能因为去参加陪审的学生缺课而惩罚她。由于我教公共政策的课,也涉及到了法律和政府的关系,所以学生的缺课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在分享了她作为陪审的经历和感悟之后,给班里其他学生(也包括我)上了极其生动的一课。
  美国接受教育的途径比较多,因此学生里有各种各样背景的,平时他们坐在下面,听我在上面讲,感觉我比他们懂得多,其实在很多方面他们都是非常能干的,更不乏超越我的。比如,在我教课的第一个学期,班里就有一个学生是附近一所中学的老师,同时还负责一些残障儿童的培训。每次在我这里听完课,她就得回到自己的学校去教课。有时她因为临时要代课,只能向我请假,我也欣然批准,毕竟她一个人缺课,换来的是几十个小朋友不缺课。我想她在教学经验方面,多半比我强。
  每年暑假的课,都是向波士顿本地社区的老人们开放的,我们叫它“长春项目”。这个项目本身就是针对退休后的老人开设的,只要有学习的热情和兴趣,就可以花很少的钱,坐到大学课堂里来上课。这些老人的生活阅历极其丰富,有在战场上打过仗的老兵,也有在大公司历练过的高管。我的暑期班上就有个老兵,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和中国人打过仗,现在要听一个中国青年给他授课,想必需要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过学习的热情超越了一切,他经常会跟班里的其他同学分享自己的经历,还掏钱印一些延伸阅读材料发给大家,也会虚心地向我请教问题。从这些老人们身上,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我不太喜欢中国传统式的教课方法,老师在上面讲,所有学生在下面听。我会经常引入一些互动,比如抛出一个很有争议性的问题,让学生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很多学生都在评语里写道,非常喜欢这样的课堂讨论,而且觉得讨论的时间还可以增加。
  我的博士导师每年假期都会飞到中国的大学教课,他对中美教学方式的不同也深有感触。他说如果在中国上课时展开太多的讨论,让学生畅所欲言,学生和家长都会觉得不划算,花了那么多钱,老师你不讲自己的东西,老让学生在那里讲,这算什么呢?所以他每次去中国讲课,虽然很不习惯,但也会入乡随俗,尽量少安排课堂讨论,多一些讲课的时间。但是在美国,学生们特别喜欢能有机会自己去探索,以小组的形式去做一些课件,只要老师有适当的引导和点拨,同时配上一些辅助的文献,这样他们是最满意的。一旦老师讲得太多,美国学生会觉得自己没有参与感,都只是老师的一家之言,不够全面和多元。所以,我每次教课都会设计很多能够让学生充分发挥的互动环节。
  美国的课堂相对松散,迟到、上课吃东西等都是挺正常的现象。所以,我在教课之初往往先让班里的学生自己制定一些规则,同时商定好假如违反了该怎么办。这个方法还是从哈佛肯尼迪学院的一个老教授那里学来的。结果,“不能迟到”之类的自然而然会被学生提出来,而违反规则的“纠正方案”就五花八门了,最常见的有“如果迟到,下一次课就得给全班同学带小点心”“要给全班同学唱一首歌”“要公开向全班同学道歉”,等等。美国学生非常喜欢这样讨论出来的方案,那些违反规则的同学也不会抗拒或产生不满情绪。有些人还曾私下向我表示,能为大家制作一些小点心,这种分享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美国学生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像中国学生那么在乎自己的分数。有时候我给B以下的分数都会觉得很难下手,因为在私立大学读书,学生付的是昂贵的学费,如果拿一个C回家,父母会不会很伤心呢?其实并不是这样。有一次我给了一个C ,这个同学还专门来感谢我,说在我的课堂上学到了很多,他的其他学科也都不太好,但在我的课上却有了进步,告诉父母以后,父母也很开心。这样的例子还不少。在我看来,美国学生可能更多的是和自己比,他们不会因为其他同学比自己成绩好,或因为拿不到A而闷闷不乐,只要自己有进步就是成功。
  美国学生经常会找自己信赖的老师写推荐信,这些年来我也写了不少,有推荐去白宫实习,也有推荐去商务部工作的。记得有次给商务部寄去了学生的推荐信,几个星期之后他们给我寄来背景调查(美国政府在任用官员之前都要进行这样的调查),问了我好多问题。当然,我很认真地写了回信,最终商务部录用了这个学生。
  和中国一样,我在美国教过的学生,不管已经离开多久了,都会继续和我保持联系。就在上个星期,一个我4年前教过的香港籍女生就来跟我分享香港的局势,同时想听听我的分析。他们已经把我当作值得信任的朋友,愿意将自己的想法和境遇告诉我。能有这样一群“小伙伴”“忘年交”,确实是一件挺幸福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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