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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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建平长期受抑郁症折磨,并且在一路升迁中未被发现.
  从睡梦中一睁开眼,冯建平就开始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凄凉感,总希望回到梦中。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对妻子周玥宏描述这种感觉。


  自从冯建平在青海省体育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妻子已经习惯了他愈发加重的病情,和睡前服下六七片剂量安眠药才能入睡的状态。因为安定剂的限量,周玥宏买来的安眠药已经不够供应他服用。
  6月9日这天,旭日初升。冯建平早早起了床在体育局家属院小区里溜达,不到半小时回到了家里。妻子为他准备了一杯牛奶、一份八宝粥和一个水果,冯建平很快吃完,并主动洗了碗。
  微风透过阳台的窗户,轻轻拂下窗帘上一些尘土。这个家已经好久没人呆了,周玥宏突然感觉到这段时间东奔西跑的荒凉。她趁着冯建平洗碗的时候,开始卸窗纱擦窗子,准备清洁一下。
  冯建平洗完碗,主动走过去拿卸下来的窗纱,扔进洗衣机,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直到洗完,两人没有言语。当周玥宏从洗衣机里拉出窗纱晾晒的时候,冯建平突然对她说,想到母亲家去看看。
  从兰州回西宁之后,周玥宏对冯建平几乎寸步不离,连出门买菜也尽量带着他。按照往常的习惯,周玥宏一定会跟着一块去,但考虑到婆婆家距离不远,自己手还湿着,玻璃刚擦了一半,周玥宏就让他一人去了。
  “你去妈那儿干什么?”周玥宏问。
  “不干什么,朋友说应该出去走走,我就想去不太远的地方转一下。”
  “中午呢?”
  “中午我回来吃饭。”
  周玥宏说:“好吧。”冯建平就出了家门。
  从体育局家属院到和政家园不远,冯建平慢慢悠悠地走着。青海省体育局一位姓朱的司机开车正好路过,便摇下车窗要送他去。冯建平没有推辞,直接上了车。
  9点40分,冯建平进入和政家园。监控录像中,冯建平在电梯里拿出钥匙在手上摇晃了下,状态很好。电梯在26层停下开了门,冯建平走了出来。电梯右侧只有一户人家,门牌号2263悬在门楣上,门两侧贴着春节的对联,虽然有些尘土,但是依然能够看出春节的模样。冯建平打开门,屋里没有人。
  母亲一早出去买东西,回来之后在小区院子里坐了一会。9点55分,有人喊了一句:“有人跳楼了”。
  冯建平母亲一怔,径直坐了电梯回了家。门一开,她看到窗户开着,便焦急地拿起电话给周玥宏拨了过去。
  “建平呢?” 母亲并不知道冯建平来过,也未曾与儿子照面。
  “不是去你那了吗?”
  “啊?你赶紧来,刚才听到小区里喊有人跳楼,我窗户开着呢。”
  周玥宏匆匆跑下楼,打了一辆车赶往和政家园。
  冯母所在的楼房是紧邻街面的一栋商住楼,底下四层为商用。这栋楼的南面与西宁市公安局城中区分局北大街派出所之间有一个空道。这是某证券公司工作人员进出的死胡同。
  胡同的尽头是正对路面的一个广告牌,外面是一个略大的矩形胡同。
  几个警察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之外拉了一条警戒线。围观的人被拦在了矩形外议论着。周玥宏赶到之后,使劲往里挤,被警察拦住了。
  “我是家属。”
  “那你进来看看,是不?”
  “不用看,就是。”
  冯建平1米87的个头以及血迹斑斑的衣服,让周玥宏确认无疑,她一下子哭了。
  “你们赶快想办法叫政府的人来啊,他是政府的人。”周玥宏对警察说。
  “他是谁?”
  “他是搞了环湖赛的冯建平。”
  一会儿,一辆车到了现场,把尸体拉去了殡仪馆。
  婆婆质问周玥宏:“他出来你也不跟着?”
  “你不是在家吗?他怎么会……”
  “我不在家。”
  “那他怎么会进去?”
  “他有钥匙啊。”
  “他怎么会有钥匙呢?”周玥宏像是对着自己说话,她心想,要是知道有钥匙,她一定会跟来。这段时间以来,冯建平非常脆弱,经常出现幻觉。周玥宏猜测,他进入母亲的房间,没有亲人在场,可能会有种失落感。她不敢再往下想。


  “青海省原体育局长、‘中国体育十大风云人物’冯建平跳楼自杀。”消息甫一发布,瞬间网络沸腾。派出所就在出事现场旁边,几个警察做完笔录,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对冯建平之死做了“非正常死亡”的鉴定。
  “他不是自杀,他是因为有病。”周玥宏对去家里调查的警察说。
  “你有什么证明?”
  周玥宏把5月18日至5月28日在兰州看病的病历及医院出院证明、报销单据全部拿了出来。兰州第三人民医院的出院证明的“诊断结果”一栏写到:复发性抑郁症。“出院后建议及注意事项”列了4条,其中前两条是:1、坚持用药,药品专人保管;2、避免精神刺激。
  冯建平的《青海省省级职工医疗保险特殊病种医疗证》里,在疾病名称一栏,标有“重型抑郁症”。
  警察在周玥宏家调查取证了两次,并且从兰州第三人民医院调回了最后的就诊病历。周玥宏在青海中医院给冯建平开出了《居民死亡医学证明》和《居民死亡殡葬证》。其死亡原因是:坠落伤。
  6月10日,和政家园小区的人们还在议论冯建平跳楼事件。冯建平母亲的一位同层邻居说,冯的母亲有点轻微的孤独症,他姥姥也有抑郁症症状,冯建平给母亲买了条宠物狗作伴,每到电梯打开的时候,狗就会叫。
  在这个小区开发之前,冯建平的母亲就一直住在此地。冯的父亲是位老红军,解放青海之后卸甲归田,就地支援建设。早期,冯父任职玉树县委副书记,后升任青海省民政厅厅长。此处的房产,是拆迁之后补偿给他父母的。共有两套,都在26层,其中一套出租。冯建平离世之后,母亲搬到了亲戚家。   2014年10月,中纪委网站曾经通报过,冯建平因违反组织人事纪律受到党组织警告处分。2013年11月,青海省委组织部宣布,冯建平不再担任青海省体育局局长、党组书记,这比他的正点退休时间提前了8个月。理论上,冯建平应该是在2014年6月份足龄退休。
  而在冯建平退休前夕,青海省审计部门对体育局及下属的体育发展总公司进行了审计调查,青海省体育局引发了人事洗牌。青海体育局下属的青海体育发展总公司总经理张伟历与冯建平同期退休,省体育局长由省政府副秘书长张宁担任。


  冯建平除了还是省政协委员之外,体育局工作的担子都卸掉了。刚卸任之时,冯建平觉得很舒服。但没过多久,他开始感觉失落,总觉得放不下原来的工作状态,逐渐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没用的人。
  冯建平和周玥宏商量,要去牧区做一个支教教师,哪怕是教体育也行。这个时候,冯建平已经每天要吃四片以上安眠药,周玥宏当时就劝他:“你的身体不行,去了又照顾不好自己。支教要住到偏远地区,你肯定适应不了。”
  在周玥宏不断劝说下,冯建平这个念头打消了,但他又产生了去残联当教练的想法。残联接纳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个总教练的名分。
  冯建平背上行装,直接搬到了多巴国家体育基地。然而这只是个顾问的头衔,他没有任何事可做,也没人管他来不来上班。他每天只是在那转悠,或者在办公室坐着。
  一段时间之后,冯建平辞职回家,每天窝在家里看书。
  2015年春节之后,冯建平决定去上海找一家医院诊疗一下自己的病症,看能不能做电击。“电击可以治疗抑郁症,治愈率在80%。”冯建平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临走前,他从西宁的一家医院开了一个初审诊断证明。
  周玥宏的娘家在上海,他们的孩子冯凡也在研究生毕业之后,进入上海一家金融机构工作。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冯凡自小在上海长大,然后去日本留学,对父亲感觉淡漠。他曾对朋友说,自己从小没有受到父亲太多的关爱,他宁愿选择冯建平做朋友。冯建平则说,给你一个脑袋就行了,我冯建平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到了上海,周玥宏的弟弟接上他们的时候,天色已很晚。第二天一早,冯建平就急着去挂号。医生检查病情之后,告诉他电击风险太大,冯建平还没严重到要做电击的程度。
  “吃药就行,现在药量太小,再加大。”医生给了冯建平这个建议,又开出了一些药品。
  一家人都在上海,又坚持吃药,冯建平的病情略有好转,饭量也开始增加。每天中午和晚上,周玥宏都精心做上七八个菜。冯建平的身体状况很好,早上还去跑步。
  这段时间,冯建平的发小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西宁再一块打麻将:“好好享受你的退休生活,别整天放不下,知足吧。”
  冯建平在上海并没有住多久,一个月之后的一个中午,他对周玥宏说:“我们到厦门去吧。”
  “去不了没多久就热了,天气稍微热一点我们还是回西宁吧。”周玥宏说。
  “要不我们去四川吧。”
  他们在四川有房子,冯建平这么一说,周玥宏就答应了。
  在四川成都的温江,有大批西宁政府部门的团购房。因为西宁缺氧20%,退休之后,一些政府部门的人就到温江养老。汶川大地震之后,四川的房价下跌。时任体育局局长的冯建平,就组织了省体育局的在职员工在温江以团购形式购买了几十套房,每平方米不足3000元。冯建平的房子在32层。
  在四川大概呆了四五天,冯建平就开始经常产生幻觉。
  “不能看见底下,看见就想跳下去。”冯建平对周玥宏说。
  一听这样说,周玥宏吓坏了。“那我们回西宁吧。”
  到达四川二十多天后的一个周六,他们乘坐飞机回了西宁。当天晚上,冯建平的好友张振平打电话,约冯建平出来坐坐。冯建平在酒桌上一言不发,呆呆坐在那。
  张振平说:“老哥,不就是个官吗,不就是个党内警告处分吗,有啥?”
  冯建平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有病,我有病。”
  整个晚上,他未沾一滴酒,话也不多。张振平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开导他。
  周日,周玥宏出去买了些菜和食品。冯建平自己又打电话联系青海第三人民医院的院长,邀请他晚上来坐一坐,院长答应了。晚上院长来了之后,冯建平直接问:“你能不能把兰州第三人民医院的院长介绍给我,听说那里可以电击治疗。”
  这个院长打了个电话。兰州第三人民医院的杨院长答应让冯建平周二去。冯建平周一一早就联系了一个朋友送他们去了兰州。周玥宏很不乐意,刚回到家不足两天,累得不行,但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上海之行后,周玥宏和家里人一直反对做电击,总感觉那是病情很严重之后才要做的事情,听上去也像是个挺可怕的治疗手段。
  周二检查,周三不能进行治疗。冯建平像是等不及了一样,总感觉自己是80%的幸运者,一定要周四做这个治疗。
  “我就谢谢你们了,一定给我做,哪怕我两个胳膊没有了,我也要做。”冯建平央求医生。


  在住院的这几天,一向血压正常的冯建平,一下上升到低压100、高压160。到了周四血压还是高,但是他执意要求做电击治疗。
  医生告诉他,电击最怕血压高,要先稳定一下。
  “来兰州之后没好好吃药,可能也是紧张。”周玥宏这样猜测。
  最后电击还是做了。冯建平做完之后很兴奋,像康复了一样。周玥宏也稍微放松了些。
  “这个要做四次,隔两天做一次。”医生对周玥宏说。这一次治疗之后,周一再做一次。
  冯建平觉得三天太漫长,一定要周五做一次,自个儿跑到医生那里央求。医生看他状态还不错,就答应了。但冯建平做完出来之后,感觉效果明显不如第一次。
  周一又做了一次之后,冯建平出现了幻觉,但下午逐渐好转。周玥宏自己琢磨,这可能是逐渐康复的一个阶段。   又隔了一天以后,做完了第四次电击,冯建平的幻觉开始加重,状况愈发不好了。中午,周玥宏带着冯建平去医院食堂打饭。一回头,人不见了。
  周玥宏冲出食堂,看到冯建平从楼道里走出来。
  “你干吗去了?”
  “我没带手机,去房间拿手机”
  “你不是带着出来的吗?”周玥宏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一次带着他进入食堂。杨院长此时也正在餐厅吃饭。周玥宏以为冯建平会过去打个招呼,说说病情的治疗状况,但是他闷闷地坐在那里,动也没动,神情反常。
  周玥宏对冯建平说:“杨院长在那。”
  “嗯。”冯建平还是闷着不吭声。
  周玥宏便不再说什么,打完饭回到房间,盯了一会冯建平,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这句话可能刺激了冯建平,他一下子扑上来掐住周玥宏,右手拿了个毛巾塞进了周玥宏的嘴里。周玥宏坐在沙发上,用脚使劲顶着冯建平。
  毛巾被塞到了周玥宏的舌根底下,没有堵住嘴。周玥宏的舌头下面被捅破,嘴里开始流血。她挣扎着,使劲咬冯建平的大拇指,声音逐渐微弱,冯建平手突然松了些。
  病房里没人,周玥宏快窒息了。
  “我不喊了,”周玥宏用微弱的声音说。冯建平突然松开手冲了出去,跑到了办公室,站在那里,医院的窗户都装了防护栏,窗户被封得死死的。
  周玥宏想到了杨院长,她赶紧跑到餐厅,叫来了杨院长。
  杨院长一看周玥宏身上到处是血,就喊着几个医生:“赶快走。”
  在办公室里,杨院长问冯建平:“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想把她的嘴堵死,然后我要用被单把她裹起来,这样我就可以去死了。”
  杨院长听完,对周玥宏说:“电击不能做了。”
  冯建平说:“院长,我要出院,我不治了。”
  “这得看家属意见。”
  周玥宏说:“绝对不能出院。”
  “那就送到封闭式病房。”
  周玥宏有点恍惚地回到病房收拾衣物,这几天她很累。她给家里拨通了电话:“赶快来人,来力气大的。”
  冯建平被安置在重症病房,门口是两个护士24小时盯班。这间病房的其他两个病人都被用绳子绑着,其中一个还一直喊。最里面的床位是冯建平的,床单又脏又臭,还没来得及换洗。
  周玥宏一进病房,冯建平突然流露出一种期盼,急着问:“你今晚走不走?”
  “不走。”
  “太好了,你陪不陪我?”
  “陪!”
  “我实在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下午6点,冯建平的母亲及两个妹妹来到了医院。
  冯建平见到母亲说:“妈呀,这个里面我不能待,待一晚上我的病就要加重了。”
  第二天,冯建平就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兰州,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恐惧。但是电击之后,他一直不敢见人,一见人病情就加重。
  5月28日,回到西宁。朋友来看望,走了之后他的病情就加重,亲人也是如此。周玥宏开始阻止任何人会见他。
  “我谁都不见,就想见你,只要你陪着我就行。”此时的冯建平就像个小孩。他看着电视,拿着遥控器跳来跳去。周玥宏就坐在旁边,一离开,冯建平就六神无主。


  冯建平的抑郁症已有接近30年的历史。1987年,冯建平在上海看一本杂志,偶尔看到一个关于抑郁症介绍的文章。
  他对周玥宏说:“这上面所描述的症状非常像我的病,我是不是就是抑郁症啊?”
  “那去精神病医院查查。”结果一下就确诊了。那个年代,抑郁症常被当神经病,而冯建平仕途正值上升期,不得不避嫌。于是他悄悄地买药服用,以便不影响工作。周玥宏并没想到这个病会很严重,直到发现了冯建平试图触电自杀。
  有一次,冯建平默默地在一张纸上写东西。周玥宏瞥了一眼,看到纸面上有两个字“遗嘱”,就上去抢夺。冯建平一下捏到手里不放,走到厨房,扔进了早期楼房直通上下的垃圾通道。周玥宏跑到楼下的垃圾道内往外扒拉,找出来展开一看确实是一个遗嘱。周玥宏没有说话,也没有质问。
  2003年某一天,已经是体育局长的冯建平在上班之前,对周玥宏说:“我借谁谁谁的钱,这个钱别忘了还。”周玥宏觉得莫名其妙,就立刻给司机打电话:“冯建平不太对劲,你赶快把我拉到单位去。”
  周玥宏直奔办公室,对冯建平说:“你好像不对头,你有什么想法?”边说,周玥宏就开始收拾他办公室的剪刀、刀子之类。一拉抽屉,发现里面放着一把枪。
  “拿走吧。”冯建平说。这枪是冯建平让下属从单位拿来的射击用枪。周玥宏明白,这个枪就是冯建平拿来自杀用的。临走之前,周玥宏特别向单位交代,冯建平举止不正常,希望多注意些,并把枪还了回去。
  病情最严重的一段时间是环湖赛的时候。冯建平吃安眠药一次要吃六七片。所以一到环湖赛,周玥宏就害怕。在这一期间,有媒体曾经拍到冯建平在赛场倚着一棵树睡着的画面。
  此时,冯建平已经进入青海省政府官员提拔的“第一梯队”,随时都会高升。而周玥宏则因为一场大病去了上海修养,大部分时间在上海照顾孩子,西宁也就只剩下冯建平一个人。
  2002年,冯建平担任青海省体育局长之初,整个体育局的账上只有6万块钱。而此时正值多巴训练基地升级为多巴国家体育基地的时候,需要很多建设费用,财政支持又不多。
  他开始发动体育局职工集资,并许诺每年回报12%的利润。据知情人士介绍,冯建平此时的压力相当大,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加上搞宣传、搞项目建设,外面的应酬也特别多。
  一位朋友评价冯建平说,他时常会为了工作的需要,把自己豁出去。当地的饮酒之风,加上冯建平的豪爽个性,他基本上每一次都会喝醉。
  他不仅自己这样做事,也希望下属这样,着急了会直接对下属骂爹骂娘。朋友劝他别这样,图啥?冯建平说:“对这帮体育棒子不能讲道理,他们就吃这口。”   2003年非典期间,他为了不让环湖赛停办,跑到青海省主管体育的一位副省长那里,拍着桌子骂娘:“只要能坚持办下去,我冯建平担全部责任。”
  在财政拨款十分有限的情况下,冯建平坚持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冯建平主导的环湖赛,已经成为青海体育的名片。而随着环湖赛的发展,青海省里沿途的州县的硬件、软件得到了很大改善,也让更多人有了体育锻炼的场所。体育局也成了青海省炙手可热的部门。
  2008年奥运会之后,冯建平把火炬手的传递火炬全部收缴,放到了体育博物馆,一度引起火炬手的非议。青海省政府一位官员说:“他太蛮横,在职的不说他好,不在职的也不说他好。”
  “他是做事的人,直接,不留情面。他雷厉风行,近乎暴君的作风。”一位媒体人如此评价他。也正是这种在会议上大骂“别给我讲原则,先做好人性”的个性,让冯建平得罪了一批人。
  一位实名举报人联合几位退休的体育局职员,罗列了冯建平的多条罪状,包括全民健身中心建设中的经济问题、男女作风问题、人事调动问题等。后经过逐条审查,做实了一条:冯建平与体育局人事处原处长付国强违反组织人事纪律,为付国强女儿办理虚假人事档案,空挂省体育局赛事管理中心。
  该局所属各事业单位共聘用175人,其中71人虽经党组会议研究,但并未履行考试、考核等有关程序。冯建平因此受到党内警告处分,付国强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从职位退下来的当天晚上,冯建平所在的体育局家属院里有人放起烟花。还有两个人到花圈店里买了花圈,并多付了一百元,让人把花圈一早送到冯建平家里,被体育局家属院保安拦了下来。
  对于冯建平的生活作风问题,一位知情者认为是妄加猜测。“冯是个性情中人,好饮酒,因此他周围高朋满座,当然其中不乏女性。”这位知情人说,西宁的女性曾经以认识冯建平为荣。
  胡同里的血迹早已被沙土掩埋,不过痕迹还是很明显。地面上有几把还未燃尽的香和几束菊花。
  6月9日下午,青海省委组织部召开会议,要求低调处理冯建平的后事,遗体告别仪式不以单位名义组织,而是以亲朋好友的名义举行。青海省体育局长张宁对此解释称,中央发布“八项规定”之后,党员干部是严禁开追悼会的。遗体告别尽量由家属亲友组织。
  青海省委组织部来了两位处长,送来一纸悼词,家属看了对内容不满意。最后的悼词在第二稿中加上了“尤其是对环湖赛、强渡黄河挑战赛、攀岩赛等品牌赛事做出了贡献”。
  (实习生田姬熔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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