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伽峰恐怖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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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夜色,精神高度紧张的张京川小心翼翼地潜回大本营,从一顶帐篷中拿到一部海事卫星电话和一把冰镐,转身躲到附近的山谷中,在当地时间凌晨1时30分左右(北京时间凌晨4时30分)他给自己的同事——昆明五华区工商局的赵松民拨打了求救电话。“我们遇到危险了,一些人被恐怖分子枪杀了,赶紧给昆明的外事部门打电话,快来营救!”赵松民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说,张京川的声音很低而急促,可能怕被恐怖分子们听见。电话内容就是这句话。
  就在这个电话拨出的一个小时前,巴基斯坦当地时间6月23日凌晨0点30分(北京时间23日凌晨3点30分),8名穿着吉尔吉特当地辅警制服(当地辅助警察行动的准军事人员)的武装人员绑架、胁迫两名巴基斯坦向导带路,找到10名外国登山者位于南伽峰山脚下海拔4200多米的营地,在抢夺财物后将登山者枪杀。根据巴基斯坦警方公布,遇难者中有两名中国人、1名美籍华人、3名乌克兰人、两名斯洛伐克人、1名立陶宛人和1名尼泊尔人(向导)。只有曾经在武警服役,担任过侦察兵的中国登山家张京川幸运逃脱。

逐梦攀登


  所有遇难的登山者都是来攀登南伽帕尔巴特峰的。南伽帕尔巴特峰(简称南伽峰)是世界第九高峰,海拔8125米。位于喜马拉雅山脉西段巴控克什米尔地区。南伽帕尔巴特意思是裸露的山峰。1953年7月3日,奥地利和西德联合登山队的奥地利队员比尔一人首次登上顶峰。
  六十年后,中国民间登山家杨春风、饶剑锋和张京川也来到南伽峰下,它是全球14座海拔八千米高峰其中之一。此前杨春风已经成功登顶11座海拔八千米以上的高峰,饶剑锋是10座,张京川3座。杨春风和饶剑锋之前,中国共有三名西藏登山队员集体协作登顶过全部14座八千米以上高峰。
上图:6 月23 日,中国业余登山队在巴基斯坦遇袭事件的幸存者张京川(右),在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抵达巴城市拉瓦尔品第的一个军用机场。图/CFP下图:6 月23 日,巴基斯坦南伽峰外国游客遇袭事件的遇难者遗体运抵巴首都伊斯兰堡。图/CFP

  6月24日下午,杨春风的助手麦子在电话中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杨春风三人是6月8日离开国内前往巴基斯坦南伽峰的,由于前往这座山峰的道路差,大部分路段只能骑马,三人花了七天时间才赶到选定的大本营。杨春风与麦子最后一次联系是在6月22日下午5点。杨春风用卫星电话向麦子报了平安,并表示一切进展很顺利,更多的时间是和国内一位气象分析师李老师探讨山峰的气象资料。
  “老杨在电话里很高兴,因为高山协作已将登山的路铺到了2号营地。”麦子说,“因为刚下过大雪,登山者们都在营地里训练和休息,等待合适时机再攀登。大家考虑的是攀登时可能会出现什么危险,没想到……”
  突然开枪射杀
  事发后国内有报道说,登山者们是被恐怖分子从酒店中捆绑后,被拉到室外枪杀的,张京川因为当过侦察兵,临危不乱逃了出来。“其实那不是酒店,只是大本营的帐篷”,杨春风的助手麦子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声音开始时很平静,突然麦子哭了起来。停顿了几秒钟她接着说,她是在23日上午8点多接到张京川的卫星电话的,说得很简单,大致内容就是老杨和饶剑锋都遇难了,让她赶紧通知外事部门展开营救。
  6月23日上午8点20分,张京川拨通了遇难者家属的电话。电话中,张京川也刻意隐瞒了很多细节,只是强调说,朋友不行了,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早上10点多,赵松民第二次接到张京川电话,张平静了一些,说了一点细节:恐怖分子将张京川、杨春风、饶剑锋在内的10名登山者从帐篷中捆绑后押出来,在营地前的空地上跪成两排,并开始向登山者索要财物及护照。在问到张京川的时候,张京川解释自己身上没有带过多的财物,然后把手表给了恐怖分子,也就是恐怖分子在从张京川手腕上摘手表时,捆绑他的绳索被解开。拿到财物后,恐怖分子突然开始开枪射杀这些登山者,张京川被一名恐怖分子按住脑袋,脑后响起了枪声,但是子弹只擦破他一点点头皮。张京川一下子跳起来挣脱绳索,唯一的念头只有逃跑,狂奔了大概30米左右,见旁边一个山沟,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因为被绑架时张京川身穿单衣,没有穿鞋,张京川的脚被路上的山石划破,受了轻伤。“张京川在电话中希望能派直升机来营救”。 赵松民说,“张京川是很勇敢,但是没像有些国内媒体炒作的那样(神),而是求生的欲望让他做出了应激反应。”

历时9小时获救


  营地海拔超过4200米,当地气温白天都在零度左右,夜里就更低了。张京川穿着单衣单裤没有鞋的条件下在山沟里藏着不知道等了多久,利用漆黑的夜色他又摸回了营地。虽然经过观察,他猜测恐怖分子并没有离开大本营,但是张京川对大本营的地形比恐怖分子要熟悉。他找到了衣服、冰镐和卫星电话,开始向国内求救。
  接到张京川电话的赵松民第一时间也不清楚应该向谁求救,于是他先拨打了110报警。“我们是通过公安部门了解到这件事的。”云南外事办顾琼处长说,得到相关情况后,省外办立即向外交部以及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上报了情况,第一次上报时,还是凌晨,办公电话没有人接听,省外办直接拨通了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领导的私人手机,并编写了有关张京川信息的短信发给领导。同时,省外办与巴基斯坦领事馆取得联系,并把张京川的卫星电话号码给了领事馆。在中国外交部和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的联系下,巴基斯坦军方终于赶到大本营,营救张京川。
  北京时间23日2点半,张京川获救。下午4点多,张京川致电家人,说自己已经获救,正在等待与中方使馆人员会合。“张京川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自己脱险了才打来电话。”张京川的密友、一家巴西烤肉店的老板老李说,“家人的心情非常复杂,高兴也不是,悲伤也不是,但是现在还是紧张”。   23日下午4点20分,巴军方一架灰色的军用运输机把张京川运到伊斯兰堡努尔汗空军机场。包括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和巴内政部长在内的相关官员排成两列等候在那里。张京川下飞机后,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孙卫东迎上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张京川个子不高,脸被晒得黑黑的,只身走下飞机时身背一个大包,神情有些木讷,手里紧紧攥着3个帆布袋。那是遇难的杨春风、饶剑锋和美籍华人陈宏路的遗物。有人想帮助张京川拿帆布包,张京川坚持自己拿。
  麦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遇难者的遗体已被运送至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他们的几位亲属和杨春风登山公司的两名员工将在6月25日从乌鲁木齐飞伊斯兰堡处理后事。麦子和公司的员工已经到乌鲁木齐杨春风的家里看望他的父母和孩子。
  24日中午,云南省外办顾琼处长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张京川已经住进了中国使馆,他受到了惊吓,头和脚都有皮肉外伤,“我们和张京川都担心恐怖分子会不会得知他没死,而在伊斯兰堡采取什么极端行动。总之张京川回国后我们才能放心。”

行凶者


  和之前的几次杀戮一样,此次杀害这些和平的登山者的行为,马上有伊斯兰恐怖分子争相认领。
  据这几天国内的媒体报道:目前,活跃在当地的逊尼派武装组织“真主旅”和巴基斯坦塔利班都宣称对袭击事件负责。“真主旅”的发言人对媒体表示,他们将这一地区的外国人视为敌人,还表示将在未来持续发动类似的袭击。“真主旅”长期活跃在巴基斯坦北部地区,与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关系密切,曾经制造了多起针对什叶派穆斯林的袭击。
  塔利班称此次袭击是由该组织的一个不为外界知晓的分支所为,旨在报复今年5月塔利班二号头目大毛拉瓦利·拉赫曼遭美军无人机袭击身亡。
  据巴基斯坦今日报网站24日报道,巴基斯坦安保人员在搜查行动中逮捕了37名涉嫌参与外国游客遇袭事件的疑犯,并已将他们带到秘密的地方进行审问,但尚没有问出什么结果。
  从确认的消息可以看出,这次惨案中并没有巴基斯坦人丧生,这是一次针对外国人的袭击。此前报道一名巴基斯坦向导被杀,实际那是尼泊尔人。
  而中国人在巴基斯坦被袭击也已不是偶发事件:2012年2月28日,一名中国籍女性遭不明身份枪手枪击身亡。2007年7月8日,四名来自山东莱阳市的中国工人在宿舍内遭遇不明身份的枪手袭击,三人被残忍杀害,一人受重伤。2006年2月15日,三名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在巴基斯坦俾路支省胡布地区遇袭身亡。

老杨和老饶


  2013年6月23日,中国登山界遭受重大灾难。两名经验丰富的登山家没有因山遭难,却在山脚被袭击身亡。此次遇难的45岁的杨春风,不但是这次登山的组织者,也是中国最知名的登山人之一。他是最早登顶博格达峰的八名中国人之一、首个登顶珠峰的新疆人、著名高山向导,他曾登上过11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也是国内民间登山者中登顶8000米级山峰最多的人。这次的巴基斯坦南伽峰,杨春风就已是第四次前往。
  2010年5月13日,杨春风带领8名队员组成的登山队登上了尼泊尔境内的道拉吉里峰。下撤途中,山上下起了雪,队员们体能严重透支,三名队员不幸遇难。杨春风在随队的尼泊尔助手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
  《中国新闻周刊》曾在去年9月采访了杨春风和张京川,当时杨春风正在准备攀登巴登马纳斯鲁山峰。
  今年48岁的饶剑峰也成功登上过10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打开饶剑峰的个人网站,他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写下这样两行自我介绍:“世界著名登山者;中国三峰连登第一人。”2012年他创下在55天里连登三座8000米级山峰的惊人纪录。他们的梦想,就是攀登完世界仅有的14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
  杨春风、饶剑锋和张京川三个人组成了攀登南伽峰团队,在整个户外界被认为是中国业余登山者里面的一个最强阵容。2012年也是他们三人组队,成功登顶难度最大的乔戈里峰,当时张京川在下山途中发生滑坠,侥幸逃生。张京川脱险后与饶剑锋会合时,饶剑锋激动得在山上当场大哭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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