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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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八十年代,我家有了承包地。刚分到地的时候,全家人都高兴。父亲领着我们,到这块地看看,到那块地看看。父亲背搭着个手,从这块地头起,走到对面的地头起。用脚一步一步地量着,走过来,走过去。量一遍,再量一遍。剃得光光的头上,泛着自豪的光芒。
  一年之计在于春。庄户人更懂得这个。这不,一开春,正月还没满,地里就三三两两的有人铲圪楞了。以前大集体时,人们是没办法,扛个铁锹,去地里站着。现在地归自个了,人们一下子变勤劲了。
  我家也一样。家里孩子多,一下子就体现出孩子多的好处。在父亲带领下,五个男劳力,每人扛一把铁锹,健步走在希望的田野上,那是一道多么亮丽的风景。那时候风还挺硬。我们就照样学样地跟着别人铲圪楞了。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人家老种地的,修出来的地平平整整。铲出来的圪楞,行是行,竖是竖,直溜溜的。再看咱的,一骨碌粗,一骨碌细,曲里拐弯的,咋也标不直。好在有懂得的人帮着修直。
  种什么是个问题。那时候人们手里没有多少钱,不像现在吃啥买啥。庄户人就只好研究着土里刨食吧。在这事上,父亲通过坐豆腐铺和村里人家闲撇,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思谋三天,终于做出来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决定:种一亩谷子,二亩黍子,半亩山药,三亩红小豆,余下的种玉米。
  蓝图是宏伟的,实行起来是艰难的。最重要的是我家没有养大牲畜,更没有小皮车。那时候更没有三轮车,怎么办呢?好在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三五家没有牲畜和皮车的,与一家养的组成了互助组。耕地、送粪、拉庄稼全包,齐年算账。
  家乡的春天比较短,平田、整地、送粪、汇地,紧忙活就该种地了。那时候还没有实行机械化。耩谷子、黍子用的籽种比较多,点玉米也比较费人工。得赶牲口的在前面扶犁拉开壕,后边紧跟着一个人点籽。隔多远点三颗两颗玉米籽,紧跟一个抓肥的。最后换上耙一磨,一平,籽种就静静地埋在平展展的地里了。
  薅苗子是个时间活。太小了,薅不来,太大了,根太深,玉米苗子好薅一些。一回赶两垄,弯腰走吧,间隔差不多留一根长的好的,走着拔着,半天就是一亩。最难薅的就是谷苗子。得拿个小薅锄,撅腚凹腰,把长的杂乱的谷苗子左锄锄,右锄锄,中间拔拔,挪挪,再锄锄。半天也走不了多远,弯腰不舒服,跪着也不舒服。这时候一下子想起《陈涉世家》这篇文章。说陈涉年轻时候,也跟人在地里住营生。住的麻烦了,扔了农具,说哪一天咱们富贵了,都不能忘了大伙。另一个人就说:做梦去吧,你连自己的地都没有,就这怂相,哪来的富贵?陈涉说,唉,小家雀哪里知道鸿鹄的远大志向啊。咱也真想学着陈涉的样子把薅锄一扔说声不干了,然后周游世界去。可一想想咱从小连个广灵县也没出去过。该去哪呢?无奈之下,只好长叹一声,又乖乖地薅苗子了。
  相比较而言,锄地就轻松多了。早上太阳还没出,就得去地里边,提一壶现拔凉水放在地头,一垄一垄地锄过来,一垄一垄锄过去。锄累了,展展腰,到了地头,“咕咚咕咚”地喝上一气冷水,顿时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再锄也有劲了。一般锄到十点多,阳婆爷就热得不行了,头上戴着草帽,汗珠子啪啪地往下掉,后背都晒得疼,这时你才能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内在深意,回到家吃山药蛋烩黄菜你才会感到也是那么香甜。
  玉米长高了,正抽穗拔节的时候,要是碰上干旱天气就得澆地。浇以前,先得做好准备工作,拿上铁锹去地里,铲起一小段、一小段的横圪楞,不能让水一下子从地头跑到另一头。横渠用洋灰袋子装上土堵严,拍磁实,然后等着上游的水赶过来。水来了,一锹下去铲开入地进水口,远道而来的水就随弯就圪溜地滑进了地里。往往一浇就是半夜。就着月光,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头起大人烟锅里的红火亮一下暗一下,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只管静静地听着水流声、虫叫声、玉米叶子的沙沙声,你会感到:种地真好,农村真好。
  选自“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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