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高棉 天堂如何变成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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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9日,当82岁的前“红色高棉”二号人物农谢接受初步聆讯,行将被送上联合国特别法庭,面对战争罪和反人类罪的指控时,转眼30年过去了。“红色高棉”已成为一个弥漫着血腥气的历史名词,在它恐怖统治之下的全能社会发生的大规模杀戮,曾经造成柬埔寨700万人口当中约五分之一的非正常死亡,包括处死、饿死、累死、病死的,仅埋人坑就有2万多个。我在网上看到一幅照片,一位金发少女独自站在一堆骷髅面前,那是柬埔寨当年的“杀人场”,如今已变成旅游资源,累累白骨化为风景,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人,不知道那位少女那一刻会有怎样的感想?
  农谢曾是“红色高棉”仅次于波尔布特的二号领导人,在他们治下之所以发生针对本国同胞的大屠杀,不是因为种族冲突,或者宗教争端,而是一群自以为掌握了世上绝对真理的人,要按他们的理想模式一夜之间造出一个完美社会,为了达到这个崇高目标,他们不择手段,包括诉诸暴力、有组织地消灭一部分人口。从1975年到1979年,在三年零八个月中,货币被取消了,正常的商业、贸易被废除,邮政、电信甚至医院都被关闭,人员不能自由流动,不许有私人财产,连正常的家庭生活也不允许,婚姻要由组织上安排,夫妻不能住在一起,正规学校也停办了,书籍乃至一切印刷品都成了违禁品,知识越多越反动,所有宗教活动被禁止,除了革命歌、革命舞,其他歌舞戏剧都被取缔,男女老幼集体参加劳动,集体到公共食堂就餐,实行按需分配,全体人口被分为“旧人”和“新人”,占领金边前以农民为主体的解放区人口作为“旧人”,监管知识分子、僧侣、工人、商人、市民等“新人”……这就是他们要建立的完美社会。其结果就是,一个盛产大米的国度,大多数人民只能勉强喝上稀饭,整个社会陷入恐惧与颤栗之中。为了防止任何不满的声音,他们开动高效的暴力机器,不仅随意处死政治上被他们贴上标签的人,而且不断地进行党内清洗,以保持政治纯洁性,最多的一次处决了近10万人。
  
  他们点燃宏大的乌托邦之火,试图在地上建立天堂,带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思想变态,一次理性的扭曲,它在根本上无视人的天性、产权、家庭、基本的伦理价值等,而且完全蔑视人类文明,反知识,反文化。他们用暴力为乌托邦开路,将乌托邦制度强加在一个社会头上,为了保证这一制度的运转,又动用大规模的暴力。这是人类的一个大噩梦,强制的乌托邦曾给世界许多国家带来过深重灾难,柬埔寨只是其中一个微缩样板。尽管从非正常死亡的人口比例来看,那块土地上发生的“自我灭绝的屠杀”,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波尔布特死了,风烛残年的农谢终于被送上审判席,他否认自己对于100多万到200万柬埔寨人的死亡负有任何责任,认为这是有人把罪名强加在红色高棉政权的头上。我们可以说他至死不悟,实际上他也是一个悲剧,他被20世纪红色思潮所裹胁,陷入激烈、嗜血的乌托邦神话迷雾中不能自拔,那些惨绝人寰的指令未必是他下达的,尤其是在渡尔布特的绝对权威之下,他该负的责任很可能不是直接的,但无疑他有着一份推卸不了的责任,正是包括他在内的许多同谋的支持,波尔布特才有可能为所欲为,农谢今天站在法庭上,本质上乃是为那段噩梦般的历史承担责任,真正的被告决不只是他一个人,也不只是波尔布特和“红色高棉”的其他帮凶。最大的悲哀在于农谢几十年后仍没有反省,没有忏悔,没有从噩梦中走出。
  岁月的烟云卷不走历史的伤痛,这个噩梦不仅是属于柬埔寨民族的,也是属于人类的,因此这次审判包含着更深刻的意义,它不仅是一次法律的审判,更是一次文明的审判、历史的审判。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一场迟到的审判,只具有象征性,而不能给施暴者、犯有滔滔罪行的人以真正有效的惩罚。这是一种严重的误解。第一,审判是对人类价值、文明底线的一次庄严重申,是对全世界的一次正告,告诉世人,任何人为的灾祸、杀戮总有一天要受到追究,肇事者一定要送上审判席,接受全体人类的审判。最大可能地肯定和张扬人性本身的尊严、人的生命价值,任何人都不能用哪怕是极为堂皇的理由,任意剥夺其他人的生命,对于那些灭绝人性、践踏了文明底线的人,必须给予历史的制裁,审判本身只是恢复人类正义的一种形式。第二,审判是一次直面历史真相的机会,至少给了人类又一次警醒和反省的机会,人只有在过去的教训中才能找到方向,保持自我清醒。清理历史,就是为了预防人类重蹈覆辙,审判唤醒的是历史的记忆,指向的却是今天和未来。第三,迟到的审判,提醒我们再次深入地思考人类的命运和道路,我又一次想起哈耶克在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时说过的那句话,文明不是人的大脑设计出来的,而是从千百万个人的自由努力中生长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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