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评反讽角度下的《烧马棚》

来源 :作家·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yy_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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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烧马棚》是福克纳的经典短篇小说。小说讲述了美国内战后南方白人农民阿伯納一家的生活经历。本文旨在采用新批评文本细读的方法,探究小说《烧马棚》中的反讽。在该小说中,不同性质的对立面被并置在一起了。这些对立面的并置深刻表现了一个孩子要在家庭观念、血缘关系和仁义、公道、正派等处世之规的冲突中作出正确的道德抉择时何等艰难。
  关键词:威廉·福克纳 《烧马棚》 反讽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威廉·福克纳(1897-1962),美国小说家、诗人和剧作家,为美国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意识流文学在美国的代表人物。1949年,他因为“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其4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福克纳一生共写了19部长篇小说与近百篇短篇小说,他的短篇小说“几乎可以跟他的长篇杰作相媲美”。《烧马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短篇故事。它讲述了美国内战后南方白人农民阿伯纳一家的生活经历。一大家子人,父亲阿伯纳,母亲伦妮,大姨妈莉齐,耐特双胞胎姐妹,哥哥,和十岁的男主人公沙里多斯·斯诺普斯赶着马车四处流浪。他们最近已经搬了十多次家了,与当地的居民打了两场官司,无论官司输赢,判决之后,父亲总是要倒上汽油烧了那家人的马棚,这让一家人总是处在颠沛流离的状态中。该故事深刻表现了一个孩子要在家庭观念、血缘关系和仁义、公道、正派等处世之规的冲突中作出正确的道德抉择时何等艰难。
  在西方文论史上,新批评(New Criticism)一般特指20世纪20-50年代英美的一个文学理论派别。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很多中国学者对新批评进行了深入系统地研究,并取得了丰厚的成果。新批评派认为文学作品是一个独立自足的世界,而批评的对象是文本本身。在对文本进行批评时,新批评派建立起了一套批评方法理论。第一个层次是批评的基本原则,即文本细读法;第二个层次是批评的切入点,就是要找出文本中反讽、含混、悖论等这些矛盾冲突的因素等及其形成的统一的结构。而阅读的目的就是要发现文本中如反讽、悖论等对立的因素是如何被调和的。可见,反讽是英美新批评的核心范畴之一,其概念是由布鲁克斯确定的。布鲁克斯在结合瑞恰兹、燕卜荪等人的观点的基础上,创作了《悖论语言》、《精致的瓮》以及《反讽与“反讽”诗》,完成了对反讽理论的建构。布鲁克斯在“反讽——一种结构原则”文中指出,反讽是“语境对一个称述语明显的歪曲”。而这种语境的压力往往是通过强烈的对比、不同性质的意象、隐喻的各个部分之间等而产生的。可见,不同层次、不同性质的对立面在文本内被并置在一起,并在语境的压力下使意义向对立方转化,就会形成反讽。本文旨在采用新批评文本细读的方法,探究小说《烧马棚》中因语境的压力而产生的反讽。
  一 情境的对比
  儿子沙多里斯·斯诺普斯是《烧马棚》的主人公,但是屡次烧掉马棚的不是沙多里斯,而是他的爸爸阿伯纳。在该故事中,有多处情景的对比。如儿子沙多里斯的坚毅和恍惚的对比。故事开篇,他的父亲再一次烧了别人家的马棚,治安官借了杂货店坐堂问案。儿子蜷着身子坐在人头济济的店堂后边,看不见做公案的桌子前面站的爸爸和爸爸的仇人。作者紧跟着用不同的字体写出了儿子沙多里斯的坚毅的内心:那可是我们的仇人,是我们的!不光是他的,也是我的!他是我的爸爸啊!文章开篇给我们呈现的情景是儿子坚毅的内心,他心里非常肯定地认为爸爸的仇人就是自己的仇人。读到此处,读者的预期是儿子肯定会想法设法维护父亲的利益。父亲目前的利益是什么呢?他让一个黑人烧了哈里斯先生家的马棚,现在他想让儿子在公堂上撒谎,说烧马棚与其无关,而沙多里斯也知道“他是要我撒谎呢,这个谎我不能不撒了”。但是,当法官叫他说出真相时,他却变得恍惚了。法官招手叫了沙多里斯。他“顿时觉得光秃秃的脚板下像是没有了地板”,“觉得就像抓住了一根葡萄藤的梢头,像打秋千一样往外一荡,飞到了万丈深涧的上空,就在荡到这最高点时,地心似乎霎时失去了引力,于是他就一直凌空挂在那里”。儿子现在的感觉就是恍惚迷离,他无法、也没有勇气说谎。
  到此,作者呈现了小说中的第一个情景的不一致。读者刚开始看见的是沙多里斯的坚毅。但随着阅读,语境发生了变换,作者引入了沙多里斯恍惚迷离的感觉。恍惚迷离与前文的坚毅是对立的,不协调的。反讽因此而产生。沙多里斯为了家庭亲情,为了父亲免于处罚,被迫出庭为父亲做伪证,然而,这个十岁的孩子本能地感觉到父亲的做法有违法规,有悖道义,“他在忠实于家族血统和坚持公平正义的抉择中痛苦地挣扎着”。
  爸爸搬家之后,又故意损坏新农场主人德·斯班上校家的地毯。治安法官裁定从收成里扣除十蒲式耳玉米缴付给德·斯班上校作为赔偿。父亲准备再一次烧马棚。他叫沙多里斯把油罐取回来。沙多里斯遵循了父亲的意旨,把油罐取了回来。在去取油罐的路上,沙多里斯“那古老的血液又涌上来了”。显然,沙多里斯感受到的这种古老的血液指的是一种父与子之间的血缘关系,是一种家庭纽带,他无法选择。他的爸爸威胁他说,“你得学会爱惜自己的血,要不你就会落得滴血不剩,无血可流”。文章前半部分给读者呈现的情景是儿子坚守自己的血缘关系,遵循父亲的意旨。但是当父亲决定烧掉在沙多里斯心目中“安宁而体面”的庄园时,他还是采取了行动:他挣开妈妈,骑上马,气急心慌地来到德·斯班家的大宅子里,气喘吁吁地喊道“德·斯班!……马棚!马棚!”。他告知了德·斯班上校后,就一直往前奔跑,不久他听见了两声枪响,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叫了两声:“爹!爹!”。
  至此,作者呈现了小说中的第二个情景的不一致。读者刚开始看见的是沙多里斯坚守自己的血缘关系。但随着语境发生了变换,读者看见的是沙多里斯放弃了自己的血缘关系,而且正因为他的放弃导致了父亲的死亡。放弃与坚守是对立的,不协调的。反讽因此而产生。此反讽成功地描写了“一个深受旧南方父权制影响,一心想要忠实于家族血统,又被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所感染,愿意维护社会公平道义的少年的形象”。   需要指出的是,新批评派认为对立的意义由想象统一在一起,共同被包容在一个整体之內;各种生成的意义在动态的对立转化中,所形成一切相反相成的意义被综合在一起,形成了文本统一的总体意义。坚毅和恍惚,坚守和放弃都是儿子沙多里斯的心理状态。这些对立充分体现出一个十岁的孩子要在家庭观念、血缘关系和仁义、公道、正派等处世之规的冲突中作出正确的道德抉择时何等艰难。
  二 意象的对比
  新批评派认为不同层次、不同性质的对立面在文本内被并置在一起,并在语境的压力下使意义向对立方转化,就会形成反讽。当把不同性质的意象并置时也会形成反讽。故事一开篇,作者呈现的是一个甜美的意象:“治安官借了杂货店在坐堂问案,杂货店里有一股乳酪味”。“乳酪味”这个意象给人一种温馨、甜美的感觉。但读者继续阅读就会发现与此对立的意象:孩子“看见那一排排货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的罐头……肚子里觉得似乎还嗅到了密封了的罐头肉的味儿”。乳酪、罐头都是一些美食,但是作者在此非常明确地指出罐头是密封了的,而且这个孩子(即儿子沙多里斯)只能用肚子“嗅”到这个甜蜜的味儿。“密封了的罐头肉”这个意象与开篇的“乳酪味”形成对比。这个杂货店里有许多美食,它们是幸福的代名词,然而密封的罐头却打破了这种幸福的感觉。在沙多里斯眼里,这些美食是近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的幸福。文章开篇设置的意象对比而产生的反讽设定了文章的压抑的基调,更能反映出阿伯纳一家穷困的生活状态。
  一直在路上的大车和再也不走的时钟这两个意象也形成了对比。因父亲烧了哈里斯先生家的马棚,治安官让父亲离开村子。父亲用冰冷的声音对沙多里斯喊道,“去,到大车上去”,大车“走上一两天、两三条,总会来到个什么地方,总有一所这样那样的房子等着他们”。可见,这辆马车能把他们一家子从一个旧的地方带到新的地方。按常理说,每当到一个新的地方时就会有一个新的希望。但是,我们继续往下读,语境却发生了变化。作者引入了“再也不走了的时钟”的意象:“连孩子都记得,他们先后已经搬过十多次家了,搬来搬去就只剩下这些可怜巴巴的东西——旧炉子,嵌贝壳的时钟……也记不得从哪年哪月哪日起,就停在两点十四分左右,再也不走了”。“往前走”的大车和“再也不走”的钟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表面上看,这种对立的、不协调的因素是不可调和的,但事实上,正是这两种不协调因素的并置才体现了沙多里斯一家真正的生活状态。这个家庭生活在父亲找佃户种庄稼、得罪佃户、佃户索要赔偿、烧马棚、再次搬家这样的一种怪圈之中。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怪圈,沙多里斯才会看见美食近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父亲的这种行为让一家人的生活陷入穷困,也违背了公平道义,这使得有着公平正义感的沙多里斯陷入痛苦地挣扎中。
  三 隐喻的各个部分
  隐喻的各个部分也会产生反讽。文章中多处提到“火”,火是该故事中非常重要的隐喻。小说中的火有两种不同的喻意。火首先隐喻的是父亲激情般的破坏力。每当父亲觉得佃户对他不公时,他都会烧一把大火,把马棚烧得精光。在父亲眼里,只有这种熊熊燃烧的大火才能维持他的尊严,才能发泄他心中的仇恨。这点正如沙多里斯在大些以后看出来的真正原因:“原来爸爸心底深处有那么个动力的源泉,最爱的是火的力量……爸爸认为只有靠火的力量才能保持自身的完整,不然强撑着这口气也是白白的活着”。
  与这种熊熊大火形成对比的是“小家子气”的小火堆。在赶路的夜里,“他们生了堆火挡挡寒气……火堆不大,堆得很利落,简直有点小家子气……爸爸的一贯作风就是只烧这样的小火堆,哪怕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也是这样”。可以想象哪怕在冰天雪地之中,父亲还是只会烧小火,他根本不关心他的妻儿子女是否暖和。更重要的是,父亲的这一团小火,不会给生活带来希望。“父亲如渺小的黄蜂一般,只能叮咬一阵,他的火无法给他所憎恶的世界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反而摧毁了与他息息相关的亲人的一切希望”。可见,小火隐喻的是父亲的冷漠无能。
  “大火”和“小火”分别隐喻的是父亲“激情般的破坏力”和“冷漠无能”。从表面上看,这两种喻意是不可调和的,但深思之后才明白父亲平日用火谨慎是为了可以用大火来证明他的尊严。然而于这个家庭来说,小火使他们平日里得不到温暖,而大火却把整个家庭重新开始生活的希望打得粉碎。正是因为父亲爱火,才让这个家庭如不再走了的时钟那样止步不前。火的两种隐喻意义暗示着孩子沙多里斯对父亲矛盾的情感,一方面他崇拜父亲,因为父亲不向任何权威低头;另一方面,他憎恨父亲,父亲的行为破坏了公平正义也无法给这个家庭带来希望。此处,火隐喻意义的反讽更能充分体现孩子内心痛苦的挣扎。
  结语
  在小说《烧马棚》中,不同性质的对立面被并置在一起了:坚毅和恍惚,坚持和放弃血缘关系,有美食却得不到,一直在路上却又不得不重回起点等。这些对立面的并置充分说明了孩子内心艰难痛苦的挣扎。而火的寓意正好却是孩子为什么有这样痛苦挣扎的原因。父亲为了维护其尊严的种种行为给孩子带来了真正的痛苦。各种不同性质的对立面的并置深刻表现一个孩子要在家庭观念、血缘关系和仁义、公道、正派等处世之规的冲突中作出正确的道德抉择时何等艰难。新批评这种强调复杂性的理论体系更有助于我们理解故事中的各种冲突和对比。
  参考文献:
  [1] 威廉·福克纳,陶杰编:《福克纳短篇小说集》,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
  [2] 赵毅衡编选:《“新批评”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
  [3] 皮爱红:《道义与血统的较量》,《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2010年第2期。
  [4] 何艾莉:《〈烧马棚〉中的父亲及生命循环》,《文化研究》,2007年第12期。
  作者简介:张银燕,女,1983—,宁夏银川人,宁夏大学政法学院2012级在读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英国法律与文化,工作单位:中国矿业大学银川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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