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与死人交谈你会名扬四海(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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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鼻子脱皮
  郝满东不是本地人,搬到本地已有十几年了,平时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都兴趣不大。有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鼻子脱皮。起床后,郝满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感觉没脱皮。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光着屁股,踢了拖鞋,下床到衣柜前照了一下,鼻子好好的,的确没脱皮,就是有点红,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老婆还是那样病病恹恹,听人说,那是懒病,郝满东摇了摇头。
  中午的时候,郝满东给茹耀东讲,“我昨个夜里梦见鼻子脱皮了。”
  茹耀东是个饭馆小老板,他的莜面骨头馆开了半年多了,一直不景气,不景气的原因不是茹耀东的莜面骨头馆里的莜面和骨头做的不好,按吃过的人说,这里的莜面和骨头做的很地道,量也足。那为什么不景气呢,一个原因,110国道萨县段重新翻修导致的。茹耀东每天望望缓慢的工程进度,开始叹气,他觉得老天爷总是和他开玩笑,他当初盘下别人的这个饭馆之前,人家是生意兴隆,天天爆满,国道也不说翻新,可一旦转手成了自己的时,国道就他妈要翻新了,各种大型机器齐上阵,轰轰隆隆的,没几天就把原来的柏油路面捣烂了。捣烂的路下面泥浆滚翻,上面黄尘连天,别说人了,就是车都极其难走,人车分流,顾客们就没了。茹耀东是在无可奈何叹气的时候,郝满东悄无声息飘进来的,问咋没人,茹耀东说没人挺长时间了,然后郝满东坐下了,点了一颗烟,说到了他做的那个梦。
  “怎么脫皮了,”茹耀东斜眼瞧了一下郝满东的鼻子说,“没脱啊。”
  郝满东又掏了一颗烟,甩给茹耀东,给点了,喷了一口说,“我昨个夜里梦见鼻子脱皮了,我就扯,你说怎么扯到哪了,他妈的从鼻子一直扯到脖颈,把血肉都给扯出来了。”
  “没扯死你,”茹耀东狠狠吸了两口烟,把烟屁扔脚下搓着问。
  “好东好西,抽了两口为啥给扔了?”郝满东很不满的问。
  “戒了,”茹耀东说,“前个天准备戒的。”
  “哎你说梦见鼻子脱皮有啥说道没?”郝满东问。
  “不知道有啥说道,你最好问个算卦的。”茹耀东说。
  快一点了,饭馆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这种状况已经一个星期了,茹耀东瞅了瞅鬼影子都看不见的路,重重的叹了口气。“钱这东西,是越来越难赚了。”茹耀东无奈地说。
  “嗤,”郝满东不屑地说,“那要看谁了,信用社的罗勇光每天打闹好几千,钱就像刮风逮的。”
  “你说的是萝卜干哇,”茹耀东自顾自点了一颗自己的烟,估计刚才嫌郝满东的烟不好,“那就是个害人虎,赌场放高利贷,谁和他打交道,谁就离死不远了。”
  郝满东看了茹耀东一眼,“嗯,就是就是。”
  “还是没人,”茹耀东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妈的饭馆开不下去了。”
  话音未落,门哗啦一声,闪进一个人来,比狗扑食还敏捷。茹耀东吓了一跳,从头到下打量了一番闪进来的这个人,细瘦邋遢的个子,顶着一颗番葫芦大的脑袋,两只烧布窟窿样儿的眼睛滴溜乱转,手里拎着一个白塑料袋,塑料袋上印着四个血红的字:蒙古狼酒。茹耀东以为他推销酒的,就蔫了吧唧地说,“推什么酒了,推也没用,你看吧,连个人也没。”
  那人站着,又仔细瞅了瞅店里的几张桌子,说他不是推销酒的。
  “吃饭的,”茹耀东的脸上绽开了半朵花,问那人,“吃点什么?”
  那人还是站着,冷冷的说,“什么也不吃。”
  茹耀东脸上的半朵笑容就像火一样灭了,他有点被戏耍后的恼怒,冷言冷语问那人干啥的。那人回头瞅了瞅窗外,窗外依然机器轰鸣,尘土飞扬,看不见一丝人影儿。“你干啥的?”茹耀东不耐烦了,话语里也溅起了尘土。
  “要安呐伽不?”那人低声问。
  “安呐伽?”茹耀东和郝满东对视了一眼,问那人,“咋卖呢?”
  “三块钱一截,”那人从塑料袋里摸出拇指粗的一截灰不溜秋的疙瘩来,给茹耀东和郝满东看,“我这货纯,都是从兽用安呐伽里提的。”
  茹耀东没说什么,郝满东捏着疙瘩,凑到鼻子嗅了嗅,挺内行的说,“不怎么样。”
  “咦,你的鼻子脱皮了,”那人盯着郝满东的脸说。
  “嗯,”郝满东捂着鼻子把疙瘩还给了那人,说,“你的货不行,一看就是掺了东西,不纯。”
  那人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包烟,给郝满东和茹耀东递了,他俩看那烟不好就都没接,那人抽了手,说:“我也是扑大早梦见鼻子脱皮了,睡觉给睡咸了,心里发慌。”
  郝满东吃吃地笑了,“我操,还有一块儿梦见鼻子脱皮的,奇了怪了。”
  三个人一起闲扯到下午,太阳的光线弱了,飘了点黄,卖安呐伽的人说,“我该走了,太阳要凉了。”
  梦见阳痿
  胡思乱想得厉害,容易把人弄得心力交瘁,然后,那东西就软了。
  梦见阳痿的确把茹耀东吓了一跳,醒来才知道是个梦,他狠狠朝空气里啐了几口,算是把这个骇人的梦破了,这是老辈人的传统经验。茹耀东裹起上衣,把两只没穿袜子的光脚塞进了假耐克鞋,出门背对路边,在墙根儿撒了泡尿。
  “真他妈大变样了。”茹耀东把一截肉家伙塞回了裤头,顿时感到实在无聊得很,正不知接下来该干点什么,他小舅子包钢来了。
  包钢长得笑眯眯的,人们说是一脸佛相,其实,笑面虎都这样。包钢刚从监狱出来没多久,入狱的原因是制贩安呐伽,一种用兽药熬制的可以提神的吸食品,数量大到以吨位计,好在钱厚实,倾家荡产后,没坐几年出来了,出来那天还是茹耀东给接的风,仿佛他小舅子做官回来光宗耀祖似的。
  “姐夫,”包钢的佛脸绽放如花,“最近忙啥呢?
  “做梦。”茹耀东哈哈笑了一下,“想你们监狱不了?”
  “怎么不想啊,有饭吃,有衣穿,还能洗澡,降三高。”包钢歪着嘴大笑起来,“你还真别不信,我们那里有个二尾子假释出来,没多久又回来了,人问他好好的不在外面呆着为什么回来啊,你猜这孙子怎么说,他说我家老头儿那儿球也没有,反倒说监狱里应有尽有,哈哈,他就偷汽车轮胎,专职专业专心,又给逮进来了。”   “说吧,什么事?”茹耀东不想和他这个小舅子绕圈子了,焦急地想听。
  包钢略迟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压着嗓子说,“信用社的罗勇光起了个壶你知道不?”
  “我呸!”茹耀东的唾沫星子溅了包钢一脸,“你妈的,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呢,就这,郝满东说了不止一回了,老子早就知道了,差不多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就跑过来给我说这,自个儿歇一歇儿去,真他妈的搓火。”
  包钢嘴里说的信用社的罗勇光起壶,也就是聚赌,茹耀东呸他没错,的确,差不多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罗勇光是县信用联社的副主任,年纪却不大,也就三十来岁,他老子是县政协副主席,有点背景,所以不怎么去上班也没人说什么,起壶也是近一二年的事。茹耀东虽说手头紧巴了一些,但对罗勇光之流还是不齿的,毕竟,那事儿伤天害理,很多人就是因为迷上了赌博后倾家荡产的。
  “妈的,”包钢没理茹耀东那茬,继续说道,“罗勇光这个疙泡壶上放款挣海了,从信用社几厘钱贷出款来,转手一毛的利,差不多一年挣几百万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是你贷了人家的高利贷吧?”茹耀东突然警觉起来。
  包钢不说话了。他不说话,等于默认了茹耀东的猜测。
  “我捶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妈还能长点记性不?”茹耀东扬了扬拳头,仿佛不认识包钢似的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脸,屏声敛气地问:“欠罗勇光的钱,你不害怕吗?”
  “怕!”包鋼都快哭了,他喊道,“怕管个球用?”
  姐夫小舅子都沉默了。屋子一下闷起来,闷得令人昏昏欲睡,过了一支烟的工夫,茹耀东的耳朵里嘎嘎直响,原来是包钢在说话,“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讲不,咳,咳,算了,不说了!”
  茹耀东最讨厌这种说话鬼鬼祟祟的人,这就像是两人结伴而行的途中其中一个突然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而且还吞吞吐吐不告诉你他为什么要拐进一条小胡同。茹耀东本不想理睬他这个小舅子,但人类自古以来养成的好奇心又打消了他不想理睬的念头,他狠狠盯了包钢一眼,意思是你说还是不说了。
  包钢看出了他姐夫的意思,悄悄地对他说:“姐夫,我想从罗勇光那儿借点钱!”
  “我的烟放哪儿去啦?”茹耀东慌慌忙忙在茶几上寻找。
  “我都想好了,就是缺人手。”包钢看了看窗外,给茹耀东递过了一支。
  茹耀东接了,他没点,他恍恍惚惚想起了昨夜那个吓了他一跳的梦,他梦见了阳痿,自己的那东西软了。
  “我可有点儿害怕,”茹耀东神经质地用手指头几乎捏不住烟了,嘴唇有点发抖,“真的,弄不好要完蛋!”
  梦见与已经死了的人进餐
  考虑了几天,茹耀东决定干这一票,包钢笑了。
  莜面骨头馆是不能再开了,这路不知道牛年马月才能修好,茹耀东到了饭馆,门前还是机器声隆隆,又是挖掘机又是翻斗车来来往往,被弄得疲倦不堪的来往车辆都瞅了稍稍有利的地形穿行,仿佛一个团的败军在举行撤退大演习。这个饭馆,从接受到贴出转让广告,茹耀东算了一下,赔了七万多,其中五万是他二分钱借的高利贷。
  “肯定转不出去,”郝满东又来他饭馆串门了,看着门上贴的转让广告说,“除非他是个傻子。”
  “你瞎说吧?”茹耀东瞅了郝满东一眼,“也许真有傻子。”
  “我他妈昨个一夜都没睡,你说我梦见啥了,我梦见与已经死了的人进餐,我呸,还不如宰了我,这能睡着吗?”郝满东汗淋淋的头在窗户射进来的光线中闪烁着。
  “与已经死了的人进餐会长寿。”茹耀东哼唱着一支淫秽的歌儿,嬉笑着说。
  进来一个问转让价的小伙子,脸上长满了粉刺,头发脏兮兮的,身上的牛仔夹克油污污的,茹耀东说你干嘛用,那个小伙子说,“开汽车修理部,多少钱转?”茹耀东仿佛被人锤击了一般,顿时醒悟过来,开什么饭馆啊,开汽车修理部多赚钱啊,这段时间这段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车了,什么车都有,柴油的汽油的大车小车农用三轮车,路不好走,车死在路上比比皆是,这不就是赚钱的机会嘛。“我不转了,”茹耀东对那小伙子说,“你到附近再问问吧。”
  那个脏了吧唧的小伙子悻悻地走了。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郝满东不解的问,“你不是转吗,来了主儿你又不转了?”
  “我准备开汽车修理部呀,老郝,给你个机会,”茹耀东活跃起来了,“入一股怎么样?”
  郝满东呲了呲牙,什么也没说,意思他没钱。
  从饭馆的窗子往远处看,疏密不一的树林掩映着一排排大大小小简陋的村舍,田地里的玉米长势正旺,在一道斜坡上,有个身形猥琐的人向四旁鬼鬼祟祟的张望着。
  “估计那儿有个壶。”郝满东说。
  “哪里?”茹耀东也朝窗子往远处看,玉米林里的棵棵玉米尖梢如把把匕首插向蓝悠悠的天空,“嗯,现在公安局抓赌厉害,只能到野地里
  耍了,警察来了也好跑,跑到玉米林里谁也看不见。”
  “哎你说做梦这个东西到底准不准?”郝满东从兜里摸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了茹耀东,一根自己点了。
  “老郝,我这几天抽烟超量了,一天三包都下不来,看来戒不了啦。”茹耀东也点了,喷了一口说,“哎你刚才说什么梦准不准?”
  “咳,算球了,不说了。”郝满东低头猛吸烟,屋子又趋于沉寂。
  “到底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麻烦……你这个人……”茹耀东看见窗外一台破旧的长安面包车从狭窄的路边驰来,仿佛有迫在眉睫的危险。
  “怎么……从哪……闹点钱……最近有点……急用……”郝满东结结巴巴说得浑身冒汗,“老婆子宫里……有个瘤子……,检查了,咱们这儿的医院看不了,得……去北京……看看。”
  “你梦见和你老婆吃饭了?”茹耀东笑了,“我这店转不出去,要不,咱们兄弟们钱算什么啊?”
  “嗯,嗯!”郝满东的头摇晃了一下,“都快把我拖垮啦,这病……他妈的,好几宿都没睡个好觉啦,尽做恶梦。”   这时,茹耀东牛蛋一样的眼睛里射出一股恐怖的光来,郝满东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打了一个寒噤。饭馆门口泥泞不堪,远处却是尘土飞扬,各种过往车辆从饭馆旁疾驰而过;在那片不远不近的树林后面,竟然传来一声枪响。
  “你说,咱们向罗勇光借点钱,咋样?”茹耀东的脸上闪着模糊的紫光,在郝满东眼前晃动。
  郝满东恍恍惚惚想起昨夜他做的那个与已经死了的人进餐的梦,“我可有点儿害怕,”他神经质地用手指头从兜里捏出两根烟,面目痉挛,“真的,弄不好要完蛋!”
  从饭馆的窗外往远处看,可以看到一个吓呆了的小城市;一栋栋方方正正的砖混结构的住宅楼,似乎嘲讽地看了看这哥儿俩,被债务和繁重的家庭压力折磨得奄奄一息。
  梦见与死人交谈你会名扬四海
  “梦见与死人交谈你会名扬四海。”茹耀东和包钢说。
  “那多好啊!”包钢说,“我真的梦见与死人交谈了,莫非……”包钢推测说,“莫非这事要黄?”
  “不,”茹耀东斩钉截铁的说,“要干,你必须把罗勇光每天的规律摸清,一定要准。”
  罗勇光平时并不怎么在信用社上班,他上班的地方是壶,他和另外几个人组织的一个赌场,在野外,搭起帐篷聚拢三教九流的赌棍,一天也不歇着玩。这个壶每天的现金流量大约二三十万,方圆几十公里也算不小了,罗勇光是其中的主力款车之一,他在壶上放款,十抽一,也就是说,不管谁拿他的钱,一天百分之十的利息。
  “抢劫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茹耀东说。
  聚赌难免招蜂引蝶,自然有道上的红皮黑鬼寻上门来,说白了,就是乞讨,软乞是上来帮忙,接个人啊放个哨啊什么的,硬乞就是要钱,给就走人,不给就捣乱。起壶肯定得有看场子的,这是规矩,罗勇光他们雇的看场子的是本城赫赫有名的黑老大二县长的小弟,三个人,以凶残著名,据说,手里还有枪。有个故事,本城赫赫有名的另一个黑老大二王派几个小弟去罗勇光的壶上要钱,二县长的三个小弟说了这是二县长看的壶,但二王的小弟说拿不上钱没法回去给老大二王交代,然后两方就火拼了,最后是二县长的小弟拿枪把二王的小弟给轰掉半个脑袋,倒是没死,但估计终身植物人了。
  “不能硬拼,”郝满东很严厉地瞪起眼睛,“我们是求财,不是索命。”
  罗勇光开的是一台丰田霸道,他住的那个小区是新开发的洋房,叫枫丹白露,在城边上,通向四方的大道就有两条,格局非常空旷。包钢说,“我已经踩过盘子了,罗勇光的小区里都有独立车库,他一般是晚上回家,壶上结束,他们算完账就回家,不过大多时候都要在饭馆里吃饭,吃完饭才回家,罗勇光先把车停车库了,才上楼。”
  “那我们在车库下手,这是个绝佳的地方,谁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三对一。”茹耀东的话如同炮声震撼着郝满东和包钢的耳膜,让他俩竖起的耳朵嗡嗡直响。
  “不行不行,”包钢直摆手,“罗勇光认识我,太熟了,不行不行。”
  “唔,嗯,”茹耀东略微考虑了一下,果断的说,“我和老郝进库,你在外面等着接应我们,记住了,车加满油,躲在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就行,有我和老郝就行了,哎,这个罗勇光厉害不厉害?”
  “厉害他妈个头,”包钢吐了一口唾沫,“他那身板儿,你一个打他两个,平时全凭看场子的给撑腰,看场子的不在,你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他。”
  “那好了,”茹耀东拉住郝满东和包钢的上衣袖子,“最后问一句,有什么可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随便好啦。”郝满东和包钢异口同声。
  枫丹白露应该说是本城最好的小區了,独栋别墅式的,就是价格高,住进来的人还不算多。事情按照茹耀东的计划进行,包钢偷了别的车一副车牌,钉在了自己的那台捷达上,拉着茹耀东和郝满东在下午人少的时候进了枫丹白露,也没人留意他们。罗勇光的车库对包钢来说基本不存在什么技术难度,他一个进过监狱的人,这些开门撬锁的手艺有的是师傅教。打开车库后,茹耀东和郝满东拎着家伙就进去了,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等罗勇光。
  罗勇光回来的太迟了,如果不是茹耀东有耐心,几乎就要放弃这次行动了,他和郝满东藏在车库里,简直可以说是度时如年,好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也是小区里的人都开始睡了的时候,一户户的灯光逐一熄灭。
  “来了,”茹耀东提醒郝满东,“打起精神,听我的。”
  好像是喝多了,罗勇光打开车库门,把车停了,拔了钥匙,下车的时候摇摇晃晃,这时茹耀东和郝满东站在了他的后面,低低的说了声:“别动,罗总。”就这低低的一声,把罗勇光吓了一跳,“操,这怎么回事?”罗勇光说着,同时把脸掉过来,和眼前的两个仅露了眼睛的蒙面人视线相遇,蒙面人一个手里拎着一把斧子,一个握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刀。
  “不要喊,配合点,罗总,”茹耀东故意让嗓音发狠一点,“我们是求财不是要命,最近手头紧,罗总是大老板,借点钱,不多,十万,你也不缺这点。”
  要是平时,按包钢的说法,这阵势,罗勇光早吓尿了,不巧的是,今天罗勇光喝酒了,还喝大了,所谓酒壮怂人胆,他硬气起来了。“你们……杀过人了吗?”罗勇光脱了 T恤,摆出一副开干的架势。
  “杀过!”茹耀东说,“否则就不来你这儿了。”
  “去你妈的吧!”罗勇光几乎喊着就扑过来要打茹耀东,茹耀东闪了一下,罗勇光扑了个空。
  局势不像计划的那样,没有唬住罗勇光,关键是没想到一个喝了酒的人胆子怎么突然就勇气倍增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壮怂人胆?茹耀东瞬间犹豫了一下,他想放弃这次行动,他是求财的不是索命的,事情闹大了,一会儿把小区里的人尤其是保安惊醒了,恐怕他们想脱身都走不了。
  “别喊,”茹耀东上前去捂罗勇光的嘴,喀嗤,“哎呀……”还真没想到,他被罗勇光狠狠咬了一口。这一下,把茹耀东内心里的愤怒激发了出来,想也没想,直接把刀捅进了罗勇光的肚子。
  “你把他杀了?”郝满东张皇失措地站在茹耀东面前说,“咱们可是求财的?”   “你还不习惯,过不了很久你就习惯了,杀人和杀鸡一球样。”茹耀东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套摘了,他的脸在抽搐,大口喘着气,过了不大工夫,气匀了,茹耀东让郝满东打开罗勇光的车找钱。
  “没多少钱,估计五六万吧。”茹耀东从车上拎下一个包给茹耀东看。
  “不少了,”茹耀东在车旁站了一会儿,吐了一口唾沫说,“把他的金项链和金手链也摘了,走吧。”
  梦见一具五花大绑的骷髅
  案发一周后才报警的,主要是夏天天热,尸体的臭味传遍了小区,小区保安捏着鼻子挨家挨户寻找,最后才寻到了罗勇光的车库,打开一看,身体都流汤了。
  这个案子三个多月过去了都没破。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现场的一堆杂乱的脚印都踩烂了,作案工具没有,专案组走访了小区的住户,都说一点也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现在事情这么恐怖,都在要求加强保安和监控力度。调监控探头,没发现什么异常,最后还是一个公安厅来的一个专家发现了异常,就是凌晨三点有台旧捷达车从小区里驶出,有重大嫌疑,一查车牌,是个被盗的牌子,线索等于又断了。
  罗勇光的父亲是县政协副主席,在他儿子死的前一天梦见一具五花大绑的骷髅,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然后,他的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公安局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你们这案子到底能不能破?”他天天问一遍。县公安局的几个头头每天都头大了,专案组昼夜行动,明察暗访,县里的嫖娼赌博娱乐业都连带没法往下干了。
  “简直比狼还凶残,比狐狸还狡猾。”公安局长愤愤地骂道,“妈的,逮着了他老子抽不死他才怪了!”
  茹耀东还在他的莜面骨头馆里呆着,他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门前的粘土散发着浓重的机油气味,深秋了,这路,没有一点要竣工的迹象。他决定改成汽车修理部,没有技工,何况有了技工也没有车来他这里修,还是郝满东的建议切合实际,修什么车啊,专门补换轮胎就行了,这条路太烂,容易扎胎。
  上冻的头几天里,茹耀东生起了火炉子,郝满东还是没事到他这里来坐坐,瞎聊一会儿,他老婆子宫里的瘤子切了,北京的医院技术好,就是费用大了些,花了两万多点。郝满东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原先浑浊的眼睛现在都泛着炉火似的光波。
  窗外远处的田地玉米都已经归仓了,有的地片只剩了没收割的一垅一垅的玉米秆,树林的叶子都掉落了,“你看那边的房子,都没人了。”郝满东给茹耀东递了一支烟说,“我的良心还在受折磨,有时夜里会梦见那个人,咱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茹耀东没接郝满东的烟,冷冷地说,“我什么都没做过。”
  说话间,门哗啦被推开了,闪进一个人来,把茹耀东吓了一跳,好像在哪儿见过,细瘦邋遢的个子,顶着一颗番葫芦大的脑袋,两只烧布窟窿样儿的眼睛滴溜乱转,手里拎着一个白塑料袋,塑料袋上印着四个血红的字:蒙古狼酒。
  “吃饭的,”茹耀东的脸挺冷漠,问那人,“吃点什么,不过吃不成了,饭馆不开了。”
  “要安呐伽不?”那人低声问。
  “安呐伽?”茹耀东这才想起,这人夏天来过他这里,一开始以为是推销酒的。
  “两块钱一截,”那人从塑料袋里摸出拇指粗的一截灰不溜秋的疙瘩来,茹耀东捏了捏那疙瘩,拿到鼻子下嗅了嗅,说,“不怎么样,你这肯定掺了东西了,不纯。”
  卖安呐伽的人说,“哦,已经便宜了,买点不?”
  茹耀东说,“来一疙瘩吧,反正没事干。”
  那人接了茹耀东五塊钱,放下一大块灰不溜秋的疙瘩说,“你尝尝就知道了,货不赖,都是兽用针剂熬的,你看,这里掺了洋烟壳的。”
  卖安呐伽的人走了,茹耀东抓起地上的火钩子伸进了火炉,然后掏出一张一元的纸币卷成了圆珠笔粗细一般的筒子,等火钩子烧红了,直接在安呐伽拉烫,安呐伽上滋滋滋地冒着白烟,茹耀东用纸筒子全吸进了喉管,然后咽了,两股白烟从鼻孔冒了出来。“还行,咳咳,你尝尝。”茹耀东又把火钩子伸进了火炉,纸筒子递给郝满东。
  正在这时,门口嘎吱一声,一台无牌的旧捷达停在了门口,包钢面带着微笑进来了。好长时间没见,包钢不像先前那阵子了,又黑又瘦,身材和一把墨绿色的尖刀一样。“烫药呢,咳,我来一签子。”包钢没客气,自己拉把凳子坐在了炉子前,从郝满东手里接过了纸筒,把烧红的火钩子烫上了安呐伽,吱溜,一股白烟进了包钢的肚子,鼻孔随之出来两股白烟。
  “最近忙啥呢,姐夫?”包钢问。
  “你咋瘦成这样?”茹耀东问他。
  “没事,”包钢站起身,出门从车上取了一个带吸管的饮料瓶子,回来后把门闩住了,“来,玩玩这个,冰,刚弄了 400块钱的,这个好。”
  “你都玩上这个啦?有点儿吓人,”茹耀东激动不安的说,“听我说,这是毒。”
  “别胡说了,”包钢打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小纸包,向郝满东要了烟盒锡纸,揉搓掉了纸,将小纸包里的晶色粉末倒在了上面,“现在流行这个,安呐伽没意思,没瘾,这个有意思,放心吧。”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这是茹耀东和郝满东吸了以后的感觉,所以他俩每人吸了一口就不吸了,剩下的全让包钢吸溜完了。“吸这东西最豪华的是有个女的和你一起溜,绝了。”包钢的脸一下变得显得非常陌生,茹耀东感觉要出什么事似的。
  门咔嚓一声被踢开了,进来五六个警察,茹耀东和郝满东吃了一惊,但坐着没动,倒是包钢的反应异常灵敏,嗖一下爬上了墙壁,像一只蜥蜴动也不动。一个警察上前一脚把包钢踢倒,随即又一个警察上去按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上了背拷。
  “我操,你们真神了,我是蜘蛛侠,隐身了你们都能看见?”包钢满脸诧异。
  “都带走,人赃俱获。”一个头头似的警察说。
  “怎么啦?”茹耀东鼓足勇气问。
  “你说呢?”警察扫了一眼带吸管的饮料瓶子,厉声说,“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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