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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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想起了他。也许是加入了曾就职那所学校的微信群的缘故。离开那所学校已经12年了。刚工作那会,陈奕迅的《十年》正流行,那时候以为漫长得不可想象的十年,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学校地处县郊,置身大片广阔的农田中央,初春时节。学校好像静静行驶在绿色麦浪中的一艘船。油菜花开放时,窗外是金色的花海,把头伸出窗外,能嗅到风里带着的甜香。
  我被分到初中部。同一届毕业的他被分到高中部。我教语文,他教数学。本没有交集,不过因为他与室友敏是同窗,关系好往来多。所以他时不时会到我们宿舍来。同年参加工作的老师都住在一个楼道,他宿舍和我就隔一个门。平时在楼道里见了面,会偶尔打个招呼。
  他叫国,典型的国字脸。浓眉、阔目、中等个头,宽宽的肩膀。走路虎虎带风。他原本不过是校园里穿梭来往的普通老师一个,并无特别之处,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在沉寂的校园名声大噪。
  工作时他已有了女朋友,两人青梅竹马,但工作不久他迷上了网络聊天,痴迷成瘾。并旁若无人地给女网友打电话,喊着对方的昵称,声称要和她见面。那件事在老师中传得沸沸扬扬,在一所封闭式学校、每天“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里。这样一桩新鲜事足以让大家津津乐道很久。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他和女友修成正果,又恢复了正常生活。但这段经历也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除了沉稳端正。还有轻狂飞扬。
  那晚没有晚自习,我在宿舍看书。门被撞开,他摇晃着走进来,跟着进来的是一身酒气。他不请自来还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和我隔着一张桌子。平时很少和我说话的他,主动聊起来。也许是喝酒的缘故,他向并不相熟的我倾诉内心的苦闷:和女朋友快结婚了,不见了想念,见了却老是吵、还打架。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累了,竟躺在舍友床上呼呼大睡。我不胜尴尬。找人把他拉走了。这是我们惟一一次单独聊天。
  后来我考上南方一所学校的研究生。一天早晨刚醒,忽然“叮咚”一条短信。是我之前同事发来的,她是我与那所学校的惟一纽带。打开信息,只有一句话:“国死了。”我大吃一惊,残存的睡意瞬间被惊散了。他,还不到而立之年,怎么会?
  是一次意外事故。学生家长请老师吃饭,席间。一個喝多了酒的家长与他产生口角,将他一刀捅死。血气方刚的生命瞬间消失,留下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一切似乎出于偶然,结交网友是偶然,酒后倾诉是偶然,他的暴亡更像一种偶然。但这世间事,哪有绝对的偶然。哪种偶然背后不藏着必然?还记得上班时我有次去市里,正好他顺路就捎我去车站。他骑一辆摩托车,那速度真叫风驰电掣,我来不及看路上的行人车辆。只觉晕眩,坐在后座上胆战心惊。在我,像是历险;在他,实属平常。
  那个年龄的人,心是不安定的,工作或婚姻都无法拴住动荡的心,何况那样一所地处郊野四望无人的学校。年轻的心像在囚笼里一样四处碰撞,寻找出口。意外死亡,于他或许也更像是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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