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伊朗大选,我们能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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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9日,伊朗举行第12届总统选举,现年68岁的鲁哈尼以57%的得票率成功连任。这是一次热闹而轰轰烈烈的大选——1600多人报名参选、六位候选人通过资格审查(其中两位在临选前退出)、三场电视辩论、超过70%的投票率(由于投票人数超出预期,投票截止时间三次延长)。但这又是伊朗历史上最没有悬念的一次总统选举——因为鲁哈尼的功劳足以保证他必然连任,因为“搅局者”内贾德早已被“调控”出局,因为走温和、开放的道路是广大伊朗民众的诉求。
  与此同时,5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首次出访就选择了中东,而且是伊朗的“地区宿敌”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似乎在间接向伊朗施加压力。可以预见,在今后一段时间,中东地区的博弈会很精彩。因为美国、俄罗斯这样的世界大国和伊朗、土耳其、沙特这样的地区大国都卷进来了……
  最没有悬念的一次选举
  殷罡:
  这次大选很可能是伊朗历史上最没有悬念的一次选举。这次虽然有六个人通过了候选人资格审查,看似竞争激烈,但鲁哈尼的功劳足以保证他必然连任。
  报名参加伊朗总统选举的门槛很低,只有一般性的出生地、宗教信仰、年龄和学识能力等基本要求,符合这些要求的就可以自愿报名,因此报名参选的人很多,这次就有1600多人。宪法监护委员会负责候选人的资格审查,一般每个派别筛选出一至三人,此次通过资格审查的有六位。在伊朗历届总统选举中,候选人最少的只有两位,最多的达到九位。对各个派别来讲,并不是通過审查的人越多越好,因为人越多选票越分散,越容易全军覆没。因此,候选人名单确定后,往往有人临阵退选,这是各派别内部协商的结果。前总统内贾德违背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意愿,在报名日期截止前三天执意报名,但未通过资格审查。显然,宪监会和最高领袖都不愿意让内贾德出来搅局。他若成为候选人,伊朗社会免不了又是一番撕裂,坏了伊核协议之后的大好局面。六位候选人除了鲁哈尼,还包括保守派宗教人士莱希、德黑兰市长卡利巴夫、原总统顾问米尔萨利姆、现任第一副总统贾汉吉里、前副总统哈希米-塔巴。客观地说,这几个人都不会对鲁哈尼构成真正的威胁,其中贾汉吉里实际上就是鲁哈尼的备胎。过去四分之一个世纪,伊朗的总统都能实现连任。目前情况下,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没有理由阻止鲁哈尼再干四年。从技术角度来说,伊朗大选本身就是可调控的——通过候选人的选择,便可调控选举结果,这次排除内贾德就是一种调控。
  陆瑾:
  在第一轮电视辩论中,贾汉吉里表现特别突出,好评如潮。他以积极的姿态回应提问,阐述了鲁哈尼政府在改善城市边缘贫困人群生存状态、解决年轻人就业和婚姻等问题上的主张及付出的努力。鲁哈尼回答问题时则显得有些拖泥带水,没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充分做答。本轮辩论结束后,保守派公布的民调显示鲁哈尼的支持率远低于莱希(不过,伊朗总统选举的民调统计数据经常不靠谱,2005年和2009年大选都证明了这一点。部分民众在投票结束前90分钟才会决定把票投给谁)。此外,还出现了贾汉吉里是否真在与鲁哈尼竞争的质疑。改革派联盟再次声明,鲁哈尼是温和派和改革派共同推举的唯一候选人,支持鲁哈尼连任。之所以安排改革派候选人贾汉吉里与属于温和派的鲁哈尼并肩作战,目的之一是万一鲁哈尼不能通过候选人资格审核,贾汉吉里将接替他与保守派联盟候选人对阵;目的之二是发挥其为鲁哈尼助选的作用(贾汉吉里于5月16日宣布退选——编者注)。我个人认为,现阶段改革派直接与保守派联盟博弈的条件还不成熟,需要继续依靠温和派的力量,争取在下次大选中独立参与竞争,重返政治舞台中央。改革派目前在伊朗政坛的处境从“绿色运动”领导人穆萨维和卡鲁比仍被软禁便可看出一二。哈梅内伊坚持认定他们与西方勾结、试图改变伊朗的政权体制。
  第二轮电视辩论的主题是内政和外交,鲁哈尼在此轮辩论中展现出“王者风范”。达成伊核协议是伊朗最高权力机构做出的抉择,也是鲁哈尼政府最重要的政绩,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六位候选人都表示一旦当选将遵守伊核协议,鲁哈尼则毫不留情地嘲讽莱希和卡利巴夫对于伊核协议既咒骂又赞扬,前后立场矛盾。保守派候选人批评鲁哈尼过多地关注解决伊核问题而忽视了民生问题,对西方态度过于软弱,解除制裁的成果未能惠及广大民众。应该说,鲁哈尼政府的确没能兑现经济承诺,民众对此确有不满和抱怨情绪,但同时也明白有些问题是因为受体制制约难以解决,与保守派还是改革派上台执政无关。比如,与伊斯兰革命卫队相关的经济活动在伊朗国民经济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不透明,游离于政府控制之外。毕竟哈梅内伊才是军队统帅而非总统。
  因此,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人依然把票投给鲁哈尼,认为他从政和管理经验丰富,能够为伊朗创造更好的外部环境、更自由宽松的社会气氛,吸引到更多的外来投资,增加生产,解决就业。鲁哈尼是专家会议和确定国家权利委员会成员、五届议会议员,擅长与西方人打交道,主张给民众更多的自由。此前呼声颇高的莱希则在司法系统任职多年,他的岳父是最高领袖在马什哈德的代表及马什哈德伊玛目雷扎清真寺的领拜人,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只在司法部门工作过,缺乏行政管理经验。他在电视辩论中大话、空话太多,缺乏落实承诺的可行性措施,对内政策多是内贾德时期的那一套,但现在国际油价只有那时的三分之一,政府没钱支持庞大的补贴贫困人口计划和生产投资。且莱希没有外交经验,有镇压大学生运动的污点,不太受年轻人欢迎。支持莱希的力量主要来自宗教界、革命卫队、民兵组织和亲内贾德的势力,他若当选很难组建起超党派的强大内阁,反而会导致近年来趋于缓和的派系斗争加剧。而鲁哈尼在第一任期内组建的就是包括了改革派、温和派和保守派的内阁。
  此外,还有一个因素也支持鲁哈尼连任。伊朗各省的省长由总统任命,“一朝天子一朝臣”现象非常明显。考虑到总统候选人当选后的政治权力分配等因素,省长从遴选到就任往往要历经数月,任期可能比四年总统任期还短。省长频繁更换显然不利于地方政策保持延续性。伊朗经常发生政府官员岗位变动导致正在执行或已准备签订的项目或合同无法进行下去的情况,颇受外界诟病。   尽管通过审核程序可调控进入竞选阶段的候选人,但伊朗大选是真选。多年来,伊朗大选的投票率保持在50%~80%,选民参与度比很多西方国家都高。这一方面得益于伊朗政权强大的社会动员能力和手段;另一方面,多位候选人来自不同的政治派别或受到不同的群体支持,也有助于提高投票率。
  秦天:
  我觉得这次大选对于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来说,应该是比较轻松和安全的一次选举。不是说最高领袖认为鲁哈尼一定会赢,而是说这次选举没有什么风险。回溯过去,拉夫桑贾尼连任过总统,内贾德也连任过总统,但实际上这两人对最高领袖都有一点威胁。拉夫桑贾尼与哈梅内伊同为伊朗的第一代革命家,两者之间一直存在或明或暗的竞争;而内贾德在执政时期,在政策选择和人事任命等方面都和最高领袖唱过反调。
  反观这次参选的几个候选人,其中的热门人选鲁哈尼、卡利巴夫(在大选前几天宣布退选,并为莱希拉票——编者注)和莱希,无论是从过去的经历还是政策选择上来看,都不会对最高领袖构成威胁。如果鲁哈尼连任后继续推进与西方之间的缓和,甚至缓和的速度再快点,但这也在最高领袖能容忍的范围内;如果是保守派的卡利巴夫或者莱希上台,政策上可能会稍微偏保守一点,甚至放缓执行伊核协议,但也可能推出保守派惯用的对穷人补贴等措施,最高领袖也完全能接受这些。所以,最高领袖对于这次大选已经调控得非常到位,无论最后选出的是谁,他都能比较舒服地接受。而2009年大選曾引发争议,还被西方大肆炒作,给最高领袖造成非常大的压力。
  鲁哈尼的最大政绩是达成伊核全面协议,这是鲁哈尼连任的一个基石。但是,鲁哈尼连任面临的最大挑战是经济问题。我观看了本届大选的三次电视直播辩论,第三场的主题就是经济,前两场也多次涉及就业、民生、补贴、反走私等经济相关议题。有一些民众认为这几年自己的生活并未得到改善,而且现在伊朗的失业率比较高。2013年大选时鲁哈尼虽然首轮胜出,但得票率只有51%。假设这次得票率稍微下滑一点,就会进入第二轮对决,那结果就不好说了。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历史上仅有一次总统选举进入第二轮,即在2005年,首轮得票率第二的内贾德在第二轮得票率飙升至61.7%,击败了权势与名气更大的前总统拉夫桑贾尼。
  飞不出“黑天鹅”
  陆瑾:
  这一两年民粹主义在欧洲崛起引人关注,极右翼政党在一些欧洲国家的呼声很高,去年美国也选出一个要“美国优先”的总统,很多人都认为这是黑天鹅事件。在这种国际大背景下,有人疑惑伊朗会不会出现一个要与外界、尤其是西方强烈对抗的总统。
  据我观察,伊朗现在的主流观点还是要走温和、开放的道路。比如,2014年初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宣布的抵抗型经济政策,其核心虽然是要用本国产品取代进口商品,加大出口,实施进口替代工业化发展战略,但并不是拒绝引进先进技术和资本。实际上,伊朗还是要与外部世界建立联系。莱希的外交政策主张是与除了以色列之外的所有国家有尊严地进行建设性互动。所以,现在伊朗不管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抑或温和派,在坚持对外开放这个问题上应该没有太多的异议,争议点只是在开放的速度和程度上。
  这六个候选人中,有三个人属于保守派。但这三个保守派候选人并未显露出有多么激进或极端,都表态要遵守伊核协议,也未提出要跟特朗普政府对着干。因为这符合伊朗的主流民意。在电视辩论中,贾汉吉里说得非常清楚:现在伊朗就两条路——“继续走下去”或者“回头”。“回头”就意味着更严厉的制裁,老百姓都不想这样。内贾德的立场是比较强硬、极端的。在他执政期间,政府的补贴相对比较多,给了穷人不少好处——当然,那时候油价在高位徘徊甚至达到每桶140美元,政府财政宽松。但下层民众只会记得谁给自己的好处多,不会考虑到当前的世界政治经济形势,因此内贾德的支持率还是比较高的。不过最终宪监会和最高领袖没有让他参选。就像殷老师所说的,不让他来搅局,避免发生最坏的结果。
  总体上看,坚持温和和开放路线是广大伊朗民众的诉求。从去年议会选举结果(保守派垄断议会的格局被打破,改革派势力大大增强)就能看出这一点。特朗普胜选后,伊朗的国际政治问题专家学者纷纷解读特朗普对伊政策走向,都主张伊朗不要与美国对着干,但是美国若要一味地和伊朗对着干,伊朗也不能示弱,要更有智慧、更灵活地应对,比如拉住俄罗斯、中国、印度、欧洲制衡美国。伊朗现在在尽量地保持克制,减少对外矛盾,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去年初沙特关闭使馆、断绝与伊朗的外交关系,伊朗的反应也没有特别激烈,反而是呼吁自己的民众克制、尊重沙特的外交设施。
  秦天:
  因为政治生态不一样,伊朗并不存在欧洲意义上的民粹主义和极右政党。如果说民粹指的是通过发动平民、利用平民、收买平民而获取政治权力与合法性,那么前总统内贾德倒是采用过不少民粹手法,比如通过大发补贴、对西方示强来争取底层民众的支持。不过,内贾德这次未能通过资格审查,他的政治生命大概就到此为止了。这也说明,伊朗统治集团对民粹倾向是有戒心的。毕竟伊朗实行的是“教法学家监国”,国家最高权力的主要来源是宗教和教士集团,而非世俗民众。
  从这次选举的几个重点候选人来看,鲁哈尼当然不是民粹,他连任传递的将是非民粹的、不寻求与西方对抗的温和信号。倒是保守派的莱希和卡利巴夫喊出了一些民粹的口号,莱希说要把给穷人的补贴翻两番,卡利巴夫称自己“代表96%的民众,反对4%的有钱人”。不过,竞选口号与实际政策往往有区别。比如莱希出身于教士,在司法系统一路升官,现在是伊朗最大宗教慈善机构之一伊玛目礼萨圣陵管理委员会主席,位高权重。他显然是体制中人,假若他当选想必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伊朗政坛短期内很难再出一个内贾德。
  伊朗的体制与教派有其优势
  殷罡:   伊朗的体制名为伊斯兰共和,被称为政教合一,其实是基督教文化环境中生成的三权分立民主体系加上伊斯兰教什叶派最高领袖及其所统机构的教法监督。这是伊朗已故最高领袖霍梅尼的一大发明,也只有在什叶派国家才便于运作。
  这样的体制要求伊朗存在世界上最复杂的选举机制和机构关系。
  首先是全国各地根据人口比例选出86名教法学家组成的专家委员会,这个委员会负责选举最高宗教领袖,最近的一次选举是在1989年6月举行的,选出了现在的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最高领袖通过12人组成的宪法监护委员会发挥监督功能。12名成员中的一半由领袖指定,另一半由最高司法委员会提名,但须得到议会首肯。宪监会的主要功能是审查议会通过的决议是否符合伊斯兰法。
  然后才是一般性的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竞选议员和竞选总统都需要通过宪监会的资格审查,这种审查足以保证将所有异己分子预先剔除。资格审查之后的伊朗选举,就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选举没有什么实质差别了。
  秦天:
  伊朗不仅有“一人一票”,还有制衡,这是伊朗体制中一个比较鲜明的特征。不同权力机构、社会阶层之间相互竞争和制衡,确保了没有哪支派别或势力独大,这是一个社会政治运转相对成熟的标志。除了以色列,这点在中东其他国家中很难看到。
  而且伊朗政府非常庞大,号称有250万名公务员,这个数据可能还不包括司法系统和教士群体。就其约8000万的人口而言,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政府。这说明伊朗有一个比较强有力的政府来控制社会,显然会比松散的阿拉伯国家更稳固。
  殷罡:
  从管理角度看,什叶派的伊朗同逊尼派的阿拉伯国家相比,具有明显的优势。
  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教内组织机制差别很大。什叶派有金字塔形态的教阶制,人数极少的大阿亚图拉居上,以下依次是两位数的阿亚图拉和四位数的霍贾特伊斯兰,级别更低的希贾特伊斯兰的人数就更多了。这样的教阶制同天主教有相似的地方。大阿亚图拉的感召力极强,每个信徒都有其追随的大阿亚图拉,在伊朗更有至高无上、必须举国服从的最高领袖。这样的结构有利于令行禁止和举国政策调整,没有给不服从宗教领袖的极端分子留下活动空间。
  逊尼派则不同。尽管也有管辖范围很大的穆夫提,甚至是全国性的教长,但他们的教职都是君主或行政长官任命的,在信徒中的权威有限,其影响力绝不可同什叶派的大阿亚图拉相比。在大多数情况下,逊尼派内部教派林立,从最温和的到最极端的都有,一个村庄就可能分为两个教派,一座清真寺就可能是一个小教派唯一的活动中心。这样的机构有些像基督教新教,很难达成统一意见,难以实现全国性的政策调整,莫说令行禁止,不遇到颠覆性的对抗就很不容易了。我们常看到某个国家或某个地区的逊尼派宗教领袖谴责本教派的极端主义或恐怖活动,这在阿拉伯国家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在伊朗就很难想象了。
  不要低估伊朗的体制优势和教派组织机构优势,这是构成波斯人整体素质的极为重要的因素,没有这些优势,伊朗的核技术和较为完整的工业体系无法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中东也不可能形成“什叶派新月带”,什叶派也不可能同人数超过自己几近十倍的逊尼派强势抗衡。
  相关方都在遵守伊核协议
  陆瑾:
  特朗普上台前后对奥巴马政府与伊朗达成伊核协议有一些批评和过激言论,认为伊核协议是“有史以来所达成的一桩最糟糕交易”,并威胁要废止伊核协议。今年4月,国务卿蒂勒森还说美国正在对伊核协议重新审核。因此,外界对伊核协议能否顺利执行下去有些担忧。
  事实上,现在各方都在执行伊核协议,没有出现有意违规。4月25日,伊朗核问题谈判六国(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中国和德国)与伊朗在维也纳举行了伊核全面协议联合委员会第七次会议,各方对协议执行进展的评价总体上是积极的。但是在伊朗大选电视辩论中,有候选人批评伊核协议没有给伊朗带来实际成果。对此,鲁哈尼予以坚决的驳斥。应该说,美欧按照协议逐步取消与伊核问题相关的制裁,对石油出口和海运的限制被解除给伊朗带来重大利好,每月伊朗都能够收到一定数额的美元,尽管与伊朗需求相比确实是杯水车薪。国际投资未能如预期那样大量涌入伊朗市场,原因在于美国不仅未放松对伊朗的单边制裁,而且还在以各种借口增加制裁,对其他国家投资伊朗构成直接威胁和阻碍。尽管美国政府一再声称不反对他国与伊朗发展经贸关系,并在伊朗的据理力争下允许离岸银行机构与伊朗开展美元交易,但这类交易或账户活动不能直接或间接涉及美国金融系统或任何美国人,不能涉及任何列在制裁名单上的人。但在实际操作中,国际商业机构很难绕过美国金融系统与伊朗完成交易。此外,与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相关的公司和机构仍在美国单边制裁之列,而伊朗国有经济的很大部分又与革命卫队有着直接或间接关联。因此,与伊朗开展贸易活动稍有不慎就会触碰美国制裁的红线。举个例子,制裁逐步解除后伊朗的石油出口量大增,但是因为美国的单边制裁,伊朗滞留在海外的巨额外汇和当前的售油款无法通过银行正常转账返回国内,但是可以使用,进行易货贸易,比如在欧洲购买飞机(去年12月伊朗和空客签订了一份订购100架飞机的合同)。因此,伊朗人普遍觉得伊核协议没有给伊朗带来好处,抱怨政府没钱投资生产,却进口了大量的外国货物。其实,保守派候选人批评鲁哈尼政府进口太多中国货不是不明就里,而是为了激起民众的不满情绪,以博取支持率。
  现在除了特朗普政府说要重新审核伊核协议外,欧盟、俄罗斯和中国都表示要遵守協议,英国前段时间也表态要遵守协议。可以说,欧洲、中国、俄罗斯和伊朗都是伊核协议的受益方。伊核协议是伊朗核问题谈判六国与伊朗签订的,是一个国际多边协议,不是双边协议,不是美国想单边撕毁就能单边撕毁的。
  现在美国也只能增加它针对伊朗的单边制裁,但是在没有找到更多借口的情况下,增加制裁并不得人心。欧洲经济现在比较困难,巴不得与伊朗多做生意,为欧洲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财富。欧洲产品在伊朗有很好的口碑,伊朗是一个有8000万人口的市场,周边辐射力又强,空客公司已开始向伊朗交货,而与伊朗签订了出售80架飞机、总价值高达166亿美元合同的美国波音公司则因国内政策限制迟迟未能履约,心里能不着急吗?   秦天:
  伊核全面协议的确非常重要。除了解决核武争端之外,协议的更大意义在于其是美伊关系稳定的压舱石。我认为,只要核协议还保留,那么美伊关系就不至于太差,至少不会回到2011年至2012年伊核问题紧张时的那种程度。
  目前,特朗普政府对伊核协议的态度有些模糊,一方面在4月高调宣布要全面、重新评估伊朗政策,发出遏制伊朗的信号,另一方面并没有按照竞选时的承诺去撕毁核协议。想必也是觉得如何处理伊核协议很棘手。其实,没有人故意破坏核协议,并不意味着核协议就能够长期稳定地执行下去。如果核协议带给伊朗的红利、尤其是制裁解除方面的实际收益减少,如果美国和伊朗不能很好地去解决制裁解除方面的一些技术性难题,那么核协议将逐渐失去价值,甚至名存实亡。也就是说,核协议能否具有持久的生命力,不仅要看各方有没有在字面上执行协议,还要看协议执行的效果对各方而言是否多赢。
  我感觉,伊朗此次大选的日期非常有意思。如果选举不是现在举行,而是更晚一些时候举行,到时特朗普政府可能已经出台了全面遏制伊朗的详细政策,那就等于否定鲁哈尼与美国谈判的成果,必然会成为竞选对手攻击鲁哈尼的口实。目前核协议还在执行中,反对派要攻击核协议还缺乏充足的论据和抓手。因此越早选举对鲁哈尼越有利。
  伊朗正处于非常好的时期
  殷罡:
  我认为,目前即使不是伊朗历史上最好、也是非常好的一个时期。
  从国际层面看,伊朗已经成功地骑在了核门槛上,但最终没有招致军事打击,而是在多方协作下达成了伊核协议。从地区层面看,过去几年是阿拉伯世界最乱的时候,恰恰也是伊朗影响力“爆棚”的几年。2014年夏季,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北部攻城略地,伊拉克军队塌陷式崩溃,伊朗果断军事干预,挫败了“伊斯兰国”的凶猛进攻,拯救了危在旦夕的库尔德自治区首府埃尔比勒,使得城内几百名包括美国人在内的外国人虎口逃生,避免了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伊朗强势介入伊拉克北部局势,对阻止“伊斯兰国”进一步扩张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紧接着,在“伊斯兰国”肆虐叙利亚北部的时候,伊朗及黎巴嫩真主党武装又不惜代价竭力抵抗,为保卫阿萨德政权发挥了最关键作用。在救援阿萨德政权的过程中,伊朗还成功动员了阿富汗中部什叶派哈扎拉人的力量。可以这样说,通过“阿拉伯之春”、伊拉克和叙利亚战争(特别是叙利亚战争)的锤炼,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2004年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指出并表示担忧的“什叶派新月带”不仅已经形成,而且比当初想象的范围更广,有效地囊括了阿富汗中部的什叶派地区,发挥的作用也比当初想象的更大。
  毫无疑问,在过去几年,也就是鲁哈尼执政的这几年,伊朗收获很大,我们想象不出还有比现在更好且又能实现的结果。当然,鲁哈尼很幸运,在第一任期内赶上了奥巴马时代,赶上了伊核协议的达成(即使从2006年7月六国磋商机制形成开始算,旷日持久的伊核谈判持续了将近十年,直到2015年7月才达成全面协议)。奥巴马也很幸运,赶上了整个伊朗从上到下渴望求和。尽管现在有些制裁还没有解除,外资投入还受到限制,失业率还有点偏高,但是这些都无伤大雅。伊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成,守住已有的成果,守住大体安定的局面。因此,最高领袖和宪监会都不希望保守派在这次大选中翻盘。
  陆瑾:
  我的理解是,从国内来看伊朗现在处于一个比较好的时期,是因为在鲁哈尼执政这几年,党派之争出现弱化迹象,社会裂痕没有进一步加大。这次推举候选人也是如此,改革派、温和保守派甚至保守派的一部分人都支持鲁哈尼。有媒体报道,5月9日很多伊朗女性和年轻人自发参加了支持鲁哈尼的集会。很多支持者坦言,支持鲁哈尼是受到改革派领袖、前总统哈塔米的号召。
  在内贾德执政期间,保守派与其他政治派别、保守派内部政治博弈异常激烈,导致改革派被边缘化、保守派内部四分五裂、总统与最高领袖和议长关系紧张,社会严重撕裂。伊朗政权当前面临的最大挑战是经济问题,而伊朗的经济痼疾并非能够轻易解决的,谁上台都面对同样的问题,而且没人敢说自己就能很好地解决。因此党派之争在伊朗早已不得人心。在欧洲有极易造成社会分裂的移民问题,但伊朗暂且没有会导致社会严重割裂的问题。
  秦天:
  我觉得伊朗情况比较好是相较而言的。一是和地区国家相比。最近一两年,土耳其经历未遂政变,埃尔多安修宪改制,外交上大开大合,波动不断;沙特推出“2030年愿景”,但执行进度较慢,许多措施有反复,2016年沙特经济增长率降至不足1.5%;埃及的经济一直比较困难,去年不得不贬值埃镑,但贬值后又出现通货膨胀的问题。相比之下,伊朗的政治、经济、社会都还比较稳定,让外界觉得比较“靠谱”。二是和过去的伊朗相比,伊朗确实是在发展,在往前走。2016年伊朗经济增长率超过6%,在鲁哈尼第一任期内非原油领域的对外贸易实现了顺差。另外,从社会层面看,伊朗民众的确是在谋求改善生活、谋求更好的职业发展,而不是纠缠于意识形态、革命与否、要不要反对西方等虚头巴脑的问题。你可以在德黑兰街头感受到那种求发展、努力挣钱、渴望美好生活的眼神和氛圍,无论是使用着伊朗本地“滴滴打车”的出租车司机,还是边读书边实习的大学生。
  当然,伊朗的问题还很多,似乎正处在“将好而未好”的阶段。特朗普上台后美伊关系有恶化的趋势,制裁解除的进程不如预期,伊朗的对外经济合作环境似乎又要变得艰难。伊朗国内有腐败、效率低、诈骗多等问题,还有结构性的经济问题。2016年伊朗经济高增长主要是石油出口恢复的结果,房地产、建筑行业是负增长,工农业发展速度也不快。在地区外交上,伊朗在叙利亚的投入和代价较高,这个包袱一时半会儿还甩不掉。
  未来中东的博弈会很精彩
  殷罡:   在今后一段时间,中东地区的博弈会非常精彩,因为美国、俄罗斯这样的世界大国和伊朗、土耳其、沙特这样的地区大国都卷进来了。今年4月,美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向叙利亚政府军非核心目标发射了59枚巡航导弹,俄罗斯忍了,下次美国再这么干,俄罗斯肯定不会再忍。而且伊朗大選后对美国也肯定会有新的招数。特朗普现在有点自负,以他和他的团队的智慧加起来,要想同时和伊朗、俄罗斯斗法,难度很大。但这种博弈不至于失控,因为失控的后果对谁来讲都是过于可怕,无法承受。
  消灭“伊斯兰国”目前是特朗普政府对叙政策的首要目标,但美国要想做到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伊朗的作用。考虑到伊朗、俄罗斯与叙利亚事实上的铁血同盟关系,特朗普在叙利亚问题上不会做出格的事。俄罗斯、伊朗和土耳其前些天在叙利亚建立了四个“冲突降级区”,这三个国家作为担保国,可能会出兵监督区内停火执行情况,特朗普对这个没有美国因素的安排也不得不接受。朝鲜半岛核问题最终可能是有惊无险,而叙利亚问题很可能连惊都没有。既然特朗普不会铤而走险干大傻事,那伊朗就是安全的。
  特朗普要遏制伊朗,说穿了就是“眼大肚子小”。为什么呢?美国要想遏制伊朗,首先得让自己的阿拉伯盟友争口气。举个例子,伊朗也就偷偷给胡塞武装送点武器,并没有在也门使太大劲儿,沙特就受不了了。
  特朗普现在说了一些对伊朗比较狠的话,我觉得大家也别听得太认真,他最后很可能不但不收拾伊朗,还会与伊朗勾搭在一起。这样,美国跟俄罗斯才有好牌可打,才能让阿拉伯盟友更听话,土耳其也会老老实实的。
  千万要意识到,叙利亚目前的局面实际上大体符合美国的利益和美国的心愿,即相关国家分担地区安全责任,而不是都仰仗美国的单方面保护。接下来不过是各派多争一些地盘,并非是你死我活的零和游戏。美国的基本政策是利用库尔德人打击“伊斯兰国”,利用叙利亚“温和”逊尼派反对派并借助约旦和沙特的力量尽可能多地占领叙利亚逊尼派传统领地,以便实现比较合理的战后政治安排。
  秦天:
  伊朗向来有花小钱办大事的波斯智慧。可以说,在过去30多年来,伊朗摸索到了这么一条切合自身国力的道路。有人说伊朗现在控制了中东地区四个国家的首都(贝鲁特、萨那、巴格达、大马士革),但是它也越来越多地受到土耳其、以色列、埃及、沙特的反感甚至反制,这反过来对伊朗而言又是一种限制。所以伊朗的势力范围能扩张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殷罡:
  理一理伊朗构筑“什叶派新月带”的过程,也能从中发现伊朗人的精明和智慧。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属于什叶派中的阿拉维派。这个派别并不是什叶派的主流派别,一向被逊尼派视为邪教,也不被什叶派主流认同。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逊尼派阿拉伯地区的阿拉维人社会地位低下,受尽屈辱,对逊尼派的反叛意识非常强烈。上世纪20年代法国对叙利亚实施委任统治以后,大量启用阿拉维派军人镇压阿拉伯人的反抗。1946年叙利亚独立后,掌握军权的阿拉维派控制了叙利亚复兴党的领导权,最终由现任总统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当上了总统,但一直面临占人口多数的逊尼派的压力。1978年埃及单方面与以色列签署和平协议后,叙利亚不得不独自面对以色列的威胁。与此同时,伊拉克虽然也由与叙利亚复兴党同根同源的复兴党执政,但是由于政治主张的分歧、争夺泛阿拉伯主义领导权以及在幼发拉底河上的冲突等原因,两国关系一直不佳。所以阿萨德政权在逊尼派阿拉伯世界中日益孤立。就在此时,伊朗伊斯兰革命取得成功,伊朗一位大阿亚图拉去叙利亚视察,而后发布教令称:阿拉维派是正宗什叶派。为摆脱在阿拉伯世界孤立无助的局面,在两伊战争中,叙利亚作为一个阿拉伯国家支持伊朗对抗伊拉克。于是,叙利亚慢慢脱离了阿拉伯世界,最终进入了伊朗的什叶派阵营。
  伊朗从1982年开始插手黎巴嫩内部事务,在黎巴嫩什叶派运动——阿迈勒运动的基础上组建了亲伊朗的什叶派武装,并在1984年首次打出了真主党的旗号。经过长期发展,真主党已成为影响黎巴嫩局势的重要力量。此外,巴勒斯坦的哈马斯尽管是一支逊尼派力量,但也被认为是“什叶派新月带”的一员。哈马斯原来和伊朗没什么关系,1993年巴以签订《奥斯陆协议》,叙利亚在大马士革成立抵抗阵线,拉拢包括哈马斯在内的一些组织反对奥斯陆进程,而伊朗则在政治上支持它们。哈马斯的经费支援一开始来自萨达姆,2003年萨达姆被推翻后,伊朗看到了机会,从资金、装备到人员训练方面支持哈马斯,哈马斯进而成为伊朗布置在逊尼派地区的一颗棋子。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分裂夺权后,整个阿拉伯世界都不承认,只有伊朗承认它。不过,阿拉伯世界对伊朗在巴勒斯坦地区的扩张还是保持警觉的。2012年卡塔尔国家元首访问加沙,以重金赎买的方式勉强将哈马斯拉回了阿拉伯阵营。
  此外,2003年伊拉克萨达姆政权被美国人推翻后,伊拉克在国家层面上同伊朗化敌为友,伊拉克南部什叶派地区更成了伊朗的亲属地区。在此之前的阿富汗战争也带来一些戏剧性后果。饱受歧视的阿富汗中部什叶派哈扎拉人(13世纪蒙古西征时滞留人员的后代)纷纷逃往伊朗,人数在百万以上,伊朗也乐得收留,并在阿富汗中部哈扎拉人领地广泛施舍,开办学校并建立文化中心,吸引大量青年精英留学伊朗。美国人绝对没有料到,他们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客观上使得伊朗不发一枪一弹就控制了大片阿富汗领土。而阿拉伯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朗的势力范围一步步扩大。此次叙利亚战争,伊朗之所以能够发挥那么大的作用,离不开“哈扎拉资源”的作用,为了扩大兵源,伊朗积极鼓励哈扎拉人到叙利亚打仗,复员后可以得到伊朗国籍,英勇牺牲则可使全家移民伊朗。
  中东的“什叶派新月带”就是这样一步步在乱中形成的。
  中伊合作可以最大限度地进行
  殷罡:
  在共建“一带一路”方面,伊朗可能是最能出彩的沿线国家。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华民族和波斯民族从没有发生过冲突,向来只有合作。再考虑到伊朗体制、国民素质等因素,中伊搞一些共建项目的话,效率会很高,见效会很快。所以,中伊合作应在“一带一路”框架内最大限度地进行。所谓最大限度,就是要考虑到阿拉伯人的感受,考虑到地域条件的限制,也要考虑到美国的因素。现在中国跟伊朗的合作还是有点保守。   秦天:
  企业层面对中伊经济合作的期待是非常高的。但是一位长期在伊朗经商的老总曾对我说,伊朗就是一个鱼池,里面都是活蹦乱跳的鱼,却很难钓到,有时候甚至连鱼钩和鱼竿都会被鱼拽走。我觉得这至少可以部分概括过去一二十年的中伊经贸合作。正因为伊朗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支点国家,所以我們更需要理性、耐心地去经营。要特别注意两点:一是要正确研判伊朗市场,正确把握中伊合作的方向和进度。比如,伊朗虽然是发展中国家,但不完全是一个低端市场,伊朗人对产品质量、工程标准的要求较高,更愿意采用欧美标准。我们需要对伊朗输出优质的产能与商品。二是对于美国单边制裁要有实实在在的认识和分析。既然美国要对伊核协议重新做评估,那么我们就得去影响美国,不能美国一做评估,吃亏的都是中国企业。总之,我们需要在中伊合作、中美关系、防范制裁风险之间找到平衡。
  陆瑾:
  我们在与伊朗的经济合作中注重平衡中美、中沙关系,伊朗也同样在实施平衡术。鲁哈尼上台后,伊朗千方百计与欧洲改善关系,通过在经济项目上给欧洲提供更多的优惠政策,吸引欧洲资本和技术进入伊朗市场,目的之一就是实现伊欧利益捆绑,以制衡美国对伊政策。除了政策导向外,伊朗与欧洲向来有一种特殊的情结,尤其是与德国,德国产品在伊朗最受民众欢迎。伊朗人自诩为雅利安人的心态很强烈。上世纪30年代,当雅利安人种优越论在德国甚嚣尘上时,伊朗立即意识到雅利安的概念对自己有利,因为他们才是纯正的雅利安人,于是在1935年将国名由波斯改为伊朗,就是“雅利安人的家园”的意思。
  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伊朗最大贸易伙伴国和原油出口市场。伊朗政府总体上积极推动与中国的经贸合作,希望我们多投资,但是伊朗公共舆论对我们的评价却是相当负面的。伊朗政府对我们一直有抱怨和不满情绪,认为中国在处理中美关系时会把伊朗当作牌来打,伊朗一些专家学者也主张不能太信任和依靠中国。伊朗民众普遍对中国产品持负面看法甚至严重反感,反对大量进口中国产品。伊朗一些媒体和影视作品也常传达关于中国人在伊朗经商和中国产品质量的负面消息。其中有些隔阂是我们造成的,有些则是误解。举一个例子,在核协议快接近达成之际,伊朗提出以搁置在中国的200多亿元人民币售油款作抵押,按照1∶3的比例进行融资贷款,中国坚持伊核问题导致在伊朗投资风险过高的判断,没有满足伊朗的要求,但有欧洲国家在原则上同意了。所以伊朗人抱怨我们不够仗义,没有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
  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伊朗官方快速做出积极回应,十分关注本国在其中的角色地位。随着中国对外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文件以及大力推进相关建设,伊朗积极表态愿意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与中国对接发展战略和建设规划,期望在区域经济合作和欧亚大陆互联互通中发挥桥梁作用。
  尽管中伊共建“一带一路”拥有共识、基础和发力点,但双方对目前的项目进展都不满意,甚至相互抱怨。从中国视角看,除不切实际的期望外,中伊经贸合作受到伊朗复杂的地缘政治和营商环境制约。首先,伊朗市场投资风险偏高。长期以来,美国因素包括美国的中东政策和对伊政策是造成伊朗市场投资风险高居不下的最主要原因。尽管达成了伊核全面协议,但美国并未解除对伊朗的单边制裁,给中伊贸易和结算带来制约。伊朗的汇率不统一、不稳定也给投资者带来一定金融风险,比如投资利润无法通过银行汇出,存在着很大的贬值风险。第二,伊核协议达成后,中国企业在伊朗市场面临西方及日韩企业的激烈竞争。伊朗人崇尚西方产品和技术,对“中国制造”有固有偏见甚至反感,加上伊朗的政策导向,使中国企业在竞争中失去部分优势。此外,中国中小企业很难从国有银行机构获得贷款,造成融资成本偏高。第三,伊朗行政部门手续繁杂、政策法规缺乏连续性、管理能力和合同执行力弱、法律制约多等,也导致外国投资者很难控制成本并获得预期投资效益。
  我认为,在深化中伊经贸合作中有几点需要特别注意。一是要加强政府间的高效沟通和制度建设。建议由双方执行部门联合组建专门的机构来服务于“一带一路”合作,负责协调工作。伊朗方面已先行一步,在国内成立了一个跨部门的专设委员会,其成员来自不同的政府部门以及私有企业和经济实体。双方执行部门应在实际调研的基础上,列出彼此在各领域的重要关切和问题清单,进行对口协调、协商,争取获得本国政府在财税、融资、保险等方面的政策支持。同时,中伊双方需进一步健全质检和海关合作机制,以法律法规约束中国劣质商品进出两国海关。二是加强企业防范风险和遵纪守法的意识。过去,长期活跃在伊朗市场的中国企业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而且对伊朗了解较为全面,具备较强的抵御风险能力。近两年来,大批中国中小民营企业蜂拥而至伊朗寻找商机,一些新问题随之出现。中国政府研究机构和相关部门应该为国内企业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和服务。中国企业要想经营好伊朗市场,需树立长久观念和扎根意识,深入了解其国情、民情和商情,并不断总结经验。
  总之,对中伊合作,我们不要心急,因为伊朗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耐心、长期经营的市场。想当初伊核协议刚一达成,大家就一哄而上,以为伊朗遍地是黄金,但结果令人失望。
  阅读链接:中伊两国部分合作成果
  自2016年1月习近平主席访问伊朗以来,“一带一路”框架下的中伊经贸合作不断取得成果。2016年2月,满载中国日用百货、服装、五金等小商品的集装箱货车从义乌出发,途经哈萨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抵达伊朗,实现了伊朗与中国东部地区的陆路连通,标志着丝绸之路中伊段已投入运营。此外,中伊签订的造价21亿美元的德黑兰—马什哈德铁路电气化改造项目已正式开工建设,其中造价的85%由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融资贷款,伊朗交通运输部提供贷款担保。伊朗与中石化、中石油签订了雅达油田二期项目和北阿扎德甘油田二期项目的谅解备忘录,涵盖石油天然气的勘探开发、设备制造、提炼和石油化工等一系列合作项目。中伊还签署了在伊朗南部格什姆自贸区修建石油码头的合同,拟将格什姆岛建成伊朗最大的石油产品生产和储存地。近期,伊朗马什哈德地铁2号线列车完成试运行,再次展现了中国制造技术的精湛和魅力。
  2016年8月,伊朗财经部分别与中国进出口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签署谅解备忘录,将共同为中伊经贸项目提供融资。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的贷款额度没有上限,中国国家开发银行的贷款额度为150亿欧元。此外,伊朗央行将在中国进出口银行开设欧元、人民币账户以促进银行合作、资金汇兑。中国进出口银行将向伊方提供长期的低息优惠贷款,涵盖道路、港口、交通、工厂、通讯、工业园区、油气、医疗卫生、农业和旅游等领域。日前,中国出口信贷保险公司提供了13亿美元的信贷,以资助中石化对伊朗阿巴丹炼厂进行升级改造。中国昆仑银行与北京中伊商会签署中伊企业国际产能合作母基金(有限合伙)合作备忘录,总规模为50亿元人民币。中伊金融合作取得重大突破,必将深化两国务实合作。
  2016年11月,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常万全访问伊朗,签订了中伊军事合作协议,包括扩展双边防务合作、交流军事经验,尤其是在军事人员培养培训和反恐方面进行全面协作。中伊军事防务关系及合作由此得到深化。 (陆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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