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贾谊的两篇“散落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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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贾谊传》称谊“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汉书》本传作“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颜师古注云:“属为缀辑之也,言其能为文也。”又:赏识他的河南守吴公也称“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汉书》本传作“颇通诸家之书”。读这些史传记载,自然会认为贾谊学识渊博,有博通诸家之书的知识积累,下笔为文必是自出胸臆,独抒机杼,不存在蹈袭前人或既有己作的情况。其实并非如此,针对以上史料也可以作逆向的理解:正因为贾谊读书范围广博,才使得他在属文的过程中纵横捭阖,既吸收前人创作的素材,又适当做一番“乔装打扮”的工作,而且还不动声色地融入到创作中。其实,贾谊创作中也存在模拟现象,既有对前人创作的模拟,也会模拟己作,只不过要作一番改写的工作。模拟与改写是观察贾谊创作机制很有意思的两种视角,特别适用来分析贾谊的“散落型”作品。所谓“散落型”作品,指的是未见于传世史传但《新书》有载而署名“贾谊”之作,如《惜誓》和《旱云赋》两篇。由于缺乏早期文献史料的“权威性”佐证,此类作品存在真伪性的争议,在文学史里处于缺席的状态。
  先来谈贾谊创作中的模拟现象,其一是蹈袭前人创作的文句,如《鵩鸟赋》对《鹖冠子》文句的袭用,唐李善注该赋即多引《鹖冠子》。《赋》云:“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善注即引《鹖冠子》云:“斡流迁徙,固无休息。”又《赋》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注引《鹖冠子》云:“祸乎福之所倚,福乎祸之所伏。”也基本是直接袭用。《史记》称提携贾谊的吴公,秦时与李斯同邑且“学事焉”,隐含着贾谊对李斯也应不会陌生,甚至也经吴公而传李斯之学,至少会受到李斯的影响。贾谊创作的《过秦论》,便存在着模拟李斯《谏逐客书》的文句,如云:“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过秦论》作“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数句有很明显的雷同性,只是适当改写。
  其二是模拟己作中的文句,如《过秦论》和《陈政事疏》之间即存在相互模拟者。《陈政事疏》云:“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讲胡亥不得贤臣辅助,加之秦朝固重刑罚,以致忠言诤臣遭到杀戮,将帝国推向了覆灭。《过秦论》下篇则云:“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可见两者有关秦亡的所述文本高度相合,都谈到了秦政暴虐、秦俗严苛和秦主无辅三种现象。特别是“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句,与《陈政事疏》里的“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句文意相同,只是在句式及表达上出现差异,相互之间存在改写的关系。通过上述诸例,可以看到贾谊既善于模拟化用前人的创作,对于自己创作中的相同情节也会加以改写,以获得新的表达效果。
  以此反观贾谊“散落型”作品里的《惜誓》和《旱云赋》两篇,或许会有新的体会和认识。《惜誓》载于王逸注本《楚辞》,王逸章句云:“《惜誓》者,不知谁所作也,或曰贾谊,疑不能明也。”由于该篇未见于贾谊本传载录,南朝时流传的《贾谊集》编本今亦不传,无从得知它是否编进过本集里,加之王逸“疑不能明也”的判断,使得该篇是否属贾谊之作存疑至今。《旱云赋》载于《古文苑》,但唐代李善注《文选》及《北堂书钞》均引有残句(署贾谊《旱云赋》),唐前文献中则罕有述及者。《四库全书总目》称《古文苑》“其真伪盖莫得而明也”,又同样未载于本传,真伪性也存疑。新中国成立以来出版的几种文学史,一般对此两篇不作评述,仅游国恩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称:“还有《惜誓》一篇,被收在《楚辞》中,或以为贾谊所作,但王逸已经‘疑不能明’。”这两篇作品能否进入文学史,与其真伪性密切相关。揣摩此两作,都存在模拟现象或文本的部分改写,单就此而言是符合贾谊创作特征的。
  据王逸章句,《惜誓》在汉代存在属贾谊之作的看法。按《四库全书总目》称:“初,刘向裒集屈原《离骚》、《九歌》……而以贾谊《惜誓》、淮南小山《招隐士》、东方朔《七谏》、严忌《哀时命》、王褒《九怀》及向所作《九叹》,共为《楚辞》十六篇。”又《四部丛刊》影印明翻宋本王逸《楚辞章句》,《楚辞目录》题“汉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刘向集”,推测西汉刘向辑编《楚辞》所录《惜誓》即题贾谊作,距贾谊之殁不过百余年。北宋洪兴祖补注称贾谊《吊屈原赋》“所贵圣之神德兮”等句与该篇《惜誓》“语意颇同”,但未发表此篇是否属贾谊之作的意见。此后的朱熹、王夫之皆据该篇中存在与《吊屈原赋》相近同的文句,而认为属贾谊所作无疑。朱熹称“意为谊作无疑者”,王夫之称“则其为谊作审矣”。今之研究者则恰相反,据此类文句否定属贾谊之作,如马积高先生称:“此赋绝不可能是贾谊的作品,而当是西汉末期一位被贬谪的失意者所为……作者是有文学修养的,但前段主要模拟《远游》,后段主要模拟《吊屈原赋》,在艺术上缺乏创造性。”《惜誓》对《远游》和《吊屈原赋》虽同是模拟,但表现形式有所不同。模拟《远游》主要是仿写,即模仿《远游》的情节进行新的创作,而使用不同的语句,如《惜誓》“飛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句,《远游》作“风伯为余先驱兮,氛埃辟而清凉”;《惜誓》“苍龙蚴虯于左骖兮,白虎骋而为右騑”句,《远游》作“左雨师使径侍兮,右雷公以为卫”。当然也间有相同的语词,如《惜誓》“吸沆瀣以充虚”句,《远游》作“餐六霞而饮沆瀣兮”;《惜誓》“愿从容乎神明”句,《远游》作“保神明之清澄兮”等。模拟《吊屈原赋》则存在两类情况,一类是文句基本相同者,如《惜誓》云:“彼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麒麟可得羁而系兮,又何以异乎犬羊。”《吊屈原赋》作“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另一类是语句不同,但句意基本相同,如《惜誓》云:“已矣哉!独不见夫鸾凤之高翔兮,乃集大皇之壄。循四极而回周兮,见盛德而后下。”《吊屈原赋》作“凤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览德辉而下之”,“鸾凤之高翔”与“凤皇翔于千仞之上”句意相同,“见盛德而后下”与“览德辉而下之”亦相同,只是做了一番改写,将“德辉”改写为“盛德”。《惜誓》“神龙失水而陆居兮,为蝼蚁之所裁”句,《吊屈原赋》作“横江湖之鳣鱏兮,固将制于蝼蚁”,“为蝼蚁之所裁”与“制于蝼蚁”句意相同,只是加以改写。这表明《惜誓》的作者对《吊屈原赋》的文本非常熟悉,不自觉间便流露出创作思维的趋同性。   上述可能就是西汉时期认为《惜誓》乃贾谊之作的主要依据,那为何又“疑不能明”呢?笔者认为可能缘于《惜誓》的用典及思想倾向,与有关对贾谊的固有认知存在距离感,遂有此疑。首先需要明确的事实是,包括刘向、王逸在内的汉人见到的贾谊作品远逾今人,如《汉书·艺文志》著录的“贾谊五十八篇”和“贾谊赋七篇”都是可以看到的,既然如此却仍对《惜誓》有疑,表明《惜誓》不在“赋七篇”里,更不会在“五十八篇”中。陈国庆编《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注“贾谊赋七篇”称“今存《楚辞》载有《惜誓》一篇”,是不够准确的。由于汉代还不存在作品集之编,作家创作的作品只能保存在史传如《史记》、《汉书》、秘阁档案或者秘阁人员整理编订的著述里。《惜誓》著作权的存疑,意味着在汉代当时就是一篇“散落型”的作品,未能编入贾谊的撰述里,而是由刘向编入《楚辞》。《惜誓》所存在的部分文本与《吊屈原赋》的高度相合性,完全使人有理由相信该篇出自贾谊之手。
  《惜誓》透露出强烈的求仙得道的思想倾向,如“登苍天而高举兮,历众山而日远”,洪兴祖注云:“言己想得道真。”有人以《惜誓》中的求仙倾向怀疑其非贾谊所作,我以为设想贾谊只有单面的思想倾向是不现实的。贾谊处在人生顺境时,积极用世、经世致用的儒家思想是主流,比如他的《过秦论》,反映他总结秦亡的历史教训,积极投身于汉朝的政治建设。处在人生逆境时,则又难免悲观绝望的情绪,如创作的《吊屈原赋》和《鵩鸟赋》。
  回到《惜誓》的求仙得道思想,按照从《吊屈原赋》到《鵩鸟赋》思想情绪的发展轨迹,可能创作于《鵩鸟赋》之后,召回长安之前,即汉文帝六至七年(前174—前173)之间。这恐怕是贾谊一生中最为低沉的时期,其前途无望,自怨自艾,为了排遣缓解心中的苦闷,产生了求仙的思想。《惜誓》里描写的“登苍天而高举兮”,“攀北极而一息兮”,“驰骛于杳冥之中兮”,何尝不是期望超离痛苦、纵情无挂碍的精神写照。
  《旱云赋》全篇见于《古文苑》,写的是天旱不雨而徒有云布的情形,故篇中有大量描写云之形状变化的语句,如云“遥望白云之蓬勃兮”,“运清浊之澒洞兮,正重沓而并起。嵬隆崇以崔巍兮,时仿佛而有似。屈卷轮而中天兮,象虎惊与龙骇”,“或窈窕而四塞兮”等。章樵注即云:“言白云之状变态不常,若将雨而雨终不降。”但这段以白云为物象的细致描写,意味着《旱云赋》开枚乘《七发》、司马相如《子虚赋》《上林赋》“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先河,与《吊屈原赋》、《鵩鸟赋》重在说理、不重体物有着明显的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汉赋创作。书写云之状貌后,接着笔锋一转称“诚若雨而不坠”,“阴阳分而不相得兮”,与全篇起句“惟昊天之大旱兮,失精和之正理”形成呼应。接下来写道“汤风至而合热兮,群生闷满而愁愦……农夫垂拱而无事兮,释其锄耨而下泪”,对统治者提出“政治失中而违节”的警醒。按《汉书·文帝纪》云:“九年(前171)春,大旱。”疑该赋即为反映此年旱情而作。
  此赋为贾谊所作的可能性也很大,依据主要有二:其一,《文選》卷二十六潘岳《在怀县作二首》、卷二十七谢朓《敬亭山》诗李善注引及《北堂书钞》所引均署贾谊,所引《旱云赋》疑据自《旧唐志》著录的二卷本《贾谊集》,该集内载有《旱云赋》。其二,篇内存在与《吊屈原赋》相近同的词语,如“或深潜而闭藏兮,争离而并逝”句,《吊屈原赋》作“沕深潜以自珍”,“远浊世而自藏”。
  元末明初以来,两卷本《贾谊集》散佚不传,陈振孙著录的《贾子》亦不传,传世者为不载赋作的十卷本《新书》,无从在文献层面验证贾谊的著述里是否载有《旱云赋》,遂使该赋成为名副其实的“散落型”作品。结果是这篇在汉赋创作史中很有特点的赋作,被缺席在文学史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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