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东年俗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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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而年俗最能反映一个地区的风土人貌和生活习俗。即东,是山东省的一个老地名,1943年—1956年间曾以即东县短暂存在过,后来合并到现在的即墨市。即东旧地位于现即墨市东端,即东年俗具有浓郁而典型的胶东过年风俗,然而当地的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和生活过程中,也逐步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过年风俗。即东当地特有的文化特色、生活习惯,促成了当地独特年俗的产生,同时特有年俗也对即东的地方特色文化形成起到了促进作用。
   一、贴对联
   即东过年,是从小年开始的,小年到除夕这一段时间一家人齐上阵,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大人小孩买新衣服,忙忙活活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是贴对联的日子。用白面熬一盆浆糊,把门上的旧对联刮掉,然后贴个满堂红。现在很多人家都图省事,在门上贴了两个福字了事。但是如果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都是遵照最传统的方式,从里屋的门一直贴到大门口。
   不光是门上要贴对联,卧室里要贴“抬头见喜”,水缸上贴“川流不息”,盛粮食的大缸上贴“粮食满仓”,大门口贴“出门见喜”。有些人家里养鸡鸭的要贴上“家禽兴旺”,养猪的要贴“肥猪满圈”之类的。家里只要搭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红红的。现在大集上卖的春联很少有手写的了,都是印刷出来的。虽然也是板板正正,但是怎么看都像缺少了点灵性。
   二、摆碗
   腊月二十九晚上,家里女主人把要“摆碗”用的鸡、肉煮了。“擺碗”是个大工程,所谓“摆碗”就是将祭祖祭神用的鸡鸭鱼肉摆在桌子上,即东这里的特殊名词就是“摆碗”。“摆碗”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这不光是表达对祖先的尊重、对神明的敬畏,更是表达一家生活水平和主人技能的好机会。生活困难的时候,谁家如果能摆一条大鱼,摆上一个猪头,那了不得了,这家过年的时候也会去很多人,都去看看他家能摆出什么花样来。
   在即东过年,会显得特别的忙,最主要的就是忙在这“摆碗”和“挂家谱”两项工作上。
   所谓“家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谱书,谱书对整个宗族的记录都比较详细,并且也不是每家都有。这里说的“家谱”是每家都有的,是一幅卷轴,长近两米,宽也有一米多,上面写着宗族的牌位,还记录着家族本支已经去世的前辈。平日里都是卷起来被珍藏在某个牢靠的地方,过年的时候才挂出来。因为过年的时候要请已经去世的亲人老祖们回家过年,只能用这种有代表意义的方式来实现了。
   中国人的传统就是敬天地、敬神明、敬祖宗,挂家谱就是用来敬祖宗的。敬天地和敬神明有别的方式来实现。在院子里,正屋门正对着的正南方向要供上“天地万界十方神灵”的牌位,厨房里要敬着灶王爷,还要敬财神爷和三太爷。三太爷是我们即东周边村民们都信奉的一个狐仙,平时住在一座叫做“青山”的山上,敬他是保佑平安的。
   腊月三十这天家里男主人忙着挂家谱、上神位的时候,女主人就忙着开始摆碗了。碗里盛些白菜打底,然后放上鸡、肉、鱼等贡品。摆这些贡品的地方正北是财神爷和三太爷。摆贡的时候都是尽量让贡品能够丰富一些,这样才能表达出对祖宗、神灵的尊敬,这样他们才能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当然,过年的时候正是互相拜年、走动频繁的时候,摆碗的东西丰富一些,更能显示出主人家比较富有。所以除了这些鸡、鱼、肉,还要摆上糖、水果等物品。摆上这些之后就算是把摆碗的大部分工作完成了。然后把香炉、烛台等祭祀用品找出来,里里外外擦个干净,也都摆在了神灵们面前。
   中午吃饭之前要先供上年饭,通常的做法是把米饭蒸好,盛到盘子里,上面插上五颗或者一颗枣,然后摆到神灵们面前。这就说明过年的一套程序要开始了。
   三、请年
   腊月三十四点半,天有点擦黑的意思了,就该去请年了。请年就是本家的人一块,去埋葬祖先的坟地里叫他们回家过年。坟地在即东这里叫做“茔”,有些村的茔都离着村子比较远,最远的有十里多地。小孩子们对上茔还是很期盼了,因为上茔把年请回来就意味着年正式开始了。根据传统,上茔要等天黑的时候才能去,因为去世的先人们都是走夜路的。但是现在大家性子都比较急,天还没黑就上茔了。并且很多人都有车了,坐着车就去了。大家都开玩笑说,老祖宗都是骑马回家过年,咱坐着车请年,都是我们先进门,老祖宗才到啊。
   请年都是男人们的事,女人们会在家包年夜饭的饺子、准备晚饭。年夜饭的饺子有讲究,不光要包得好吃,还要包八个钱饺子、八个红枣饺子、八个栗子饺子、八个红糖饺子。年夜饭的时候吃到这些饺子那都是会一年发财、顺利、甜蜜的!
   请年回来,要在门口放上一根粗木棍,是给先人们拴马的。然后在院子里铺上谷秸,说是给老祖宗们的马准备的粮草,实际上是听着有人来的。因为过年的时候家门都不关,有人来串门要及时下去迎接,人走在谷秸上声音很大,听到谷秸响就知道有人来了。
   年请回来了,要先给家里摆的牌位上香、烧纸、磕头,对先人们回家过年表示欢迎,当然还要放上一挂鞭。鞭炮一响,年的味道一下子就上来了!
   按照说法,先人们都是各回血缘近的后人家里过年的,所以拜完自己家的还要到本家的叔伯家里拜拜。也就是各家转转,上香、烧纸、磕头。这个时候大家会商量什么时候“发纸”,这样才能一起出去拜年。
   忙完这一圈就该吃晚饭了。这顿晚饭虽然不是年夜饭,但是芋头、豆腐和鱼是一定要吃的。芋头谐音“余头”,和吃鱼的意义差不多,都是年年有余的意思,不过芋头一定要沾着白糖吃,不光要有余头,还要甜甜蜜蜜的。豆腐则是“福”的谐音。
   四、接财神
   吃完饭,好打麻将打扑克的就坐下开战了。虽然都是一个村子的,但是现在年轻人都在外面干活或者做买卖,平时是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的,趁着过年可要好好的拉拉、玩玩。不喜欢这样闹腾的则会在家看电视,等待“发纸”——除夕的到来。这时候女人们一般是不会出去串门的,因为各家的先人们都刚回家,你到人家家里转悠就有些不敬的意思了。
   晚上8点钟左右会有一个放鞭炮的小高潮,因为各家都在这个时候请财神、请三太爷来家过年。以前请这两位神仙都要端着贡品去的,查看一下黄历今年财神爷在哪个方向,然后就到村外朝着那个方向烧纸、上香、放鞭、磕头请财神爷回家。三太爷是住在一个小山上,请他回家不用看黄历,直接朝着那个方向就行。不过现在大家也都简化了,很多人都是端着香、纸和鞭炮就请财神和三太爷了。有些人家就更简化了,直接在院子里请两位神仙了。
   五、发纸
   看春晚还是农村除夕夜最主要的娱乐活动,把这两位神仙请回家,就可以端坐在炕头看电视了。炕上摆满花生、果子、核桃、桂圆之类的小吃,冲上一壶茶。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其乐融融。
   电视看到9点半左右,就要开始准备发纸了。发纸就是辞旧迎新,吃年夜饭。以前都是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发纸的,现在也都提前了。如果真是十二点才发纸,那拜完年就天亮了,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不过以前可真是这样的,拜年拜到天亮,然后回家放鞭炮迎接新一年。
   即东过年最主要的几道程序就是:请年、请财神、请三太爷、发纸、拜年、送年,而发纸又是这里面最重要的。
   准备发纸,家里人也都是分工协作。女人会下年夜饭饺子,做年夜饭饺子的柴火也是有讲究的,最好用芝麻秸烧火,这样意味着芝麻开花节节高!男人会把饺子供给祖先和神灵,把枣鼻子馒头和桃馒头摆出来。分好纸,分好香,写好疏,准备好鞭炮,生好火盆。
   “发纸”是要把家里所有的神灵都要敬到的,摆着的神位就不用说了,还有所有的门口,还有锅后面。锅后面是敬夭折的小孩子的,他们死的时候没有成家,是不能上正北的,只能在锅台上等吃的。但是死者为大,也要给他们摆上香炉,烧纸,供上饺子。
   “疏”这个东西是给天老爷爷看的,就像以前给皇帝进贡要写个单子一样,敬天老爷爷也要写个单子,上面写着户主姓名、给天老爷爷供了什么东西、祈求平安之类的吉祥话。
   “天老爷爷”(即玉皇大帝)都是敬在院子里的,虽然专门给他老人家搭了个小屋,但是天还是比较冷的,还要给他老人家生个火盆。这个火盆的火一定要旺,火越旺明年家里的运势就越旺!
   上香、烧纸、供一下供品,磕头、放鞭炮,就该吃年夜饭了。不过大家都忙活着吃完饭拜年,这顿饭吃得一般也都比较仓促。吃完年夜饭,小的要问老的过年好,然后给老的磕头,头当然不能白磕的,都有红包等着呢。
   给家人拜完年就准备走街串巷到各家拜年了。拜年的顺序也有讲究:先是本家的,再拜年长有声望的,再拜平时和自己家关系不错的。说实在的,大冷的天出去各家拜年也够累的。因为不光要走街串巷,还要给家里供着的老祖和长辈们磕头。除夕这天外出拜年一般都是男人的事儿,女人们要在家里守着,因为你外出给人家拜年,也有人到你家来拜年。
   当然拜年也不光是问好、磕头,年长有声望的、平时关系不错的都要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拜得差不多了,好说话的就会坐下来说话了。有些还真是很久难得一见,这样坐下来说话的机会就更少了。
   六、迎新
   昨夜辞旧了,今天早晨就要赶早迎新了。新年第一天的太阳要用响亮的鞭炮来迎接。
   腊月三十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现在已经被红红的鞭炮屑盖满了,一团喜气洋洋的气氛。初二送年之前是不会打扫的,不光是留住这火红的年味,更是聚着财气、福气和运气,一打扫可就把这些气给扫走了。
   送年之前除了不能打扫卫生,还不能倒水,用下来的水都要存在废水桶里,等到送年之后才能倒。不过听村里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人说,过年的水不倒,是用来防火的。因为过去都是草房子,家里烧火做饭的草也都是堆在院子里面的。过年的时候又是鞭炮又是香纸的,很容易着火。家里有几桶水,一旦出了问题就派上用场了。其实老祖宗的这些讲究都是有道理的。
  放完鞭炮,要再上一遍香,吃过早饭就要继续拜年了。晚上虽然拜了很多,但是时间毕竟有限,拜的大都是爷爷辈分的,叔伯辈的就都留在初一进行了。而女人们拜年也都是从初一开始的,倒也不是说女人的地位低才从初一开始拜年,而是夜里的时候男人都出去拜年了,自己家里不能不留人哪。所以女人就在家里等着别人来拜年了,她们也就只能在初一的时候出门拜拜长辈了。
   初一这天,学生们一般都喜欢凑成块儿去爬山,新年登高,天天进步,也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吧。
   七、送年
   正月初二,送年啦。所谓“送年”并不是意味着年已经结束了,而是把接到家过年的先人和神灵们送回去。送年也要摆供饺子、烧纸、上香、磕头、放鞭炮。送年都是在天擦黑的时候进行。送年结束,就可以把桌子上的贡品撤下来了。先人和神灵走了,也不用讲太多的忌讳了。可以扫地了,可以倒水了,也可以把院子里铺的谷秸和門口的拴马棍收起来了。从初二开始也就开始走亲戚了。姥姥姥爷已经没了的会在这一天去看舅舅,因为初二还没有送年,去世的姥姥和姥爷也回来过年了,朝上面磕个头,他们也能看到。
   在剩下的正月十五之前这段时间都是拜年走亲戚的。男人们看望一下嫁到外村的姑姐,女人们也往自己的姊妹家里走动一下。小孩子则跟着大人走完这家走那家,当然压岁钱也少不了拿。亲戚再多,一般正月十五之前也就走完了,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才算真正过完。
  
   (作者单位:山东省即墨市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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