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集团投资中国遭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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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28日,海口环岛泰得大酒店,印尼金光集团旗下APP(亚洲浆纸业有限公司的简称)的海南金海浆纸厂举行正式投产仪式。
  前一天的27日,北京林业大学附近的一家超市内,4名学生身着统一服装,站在APP的“清风”、“唯洁雅”、“真真”等品牌的货架前表示抗议,倡议消费者抵制APP纸品。
  这一切缘于金光集团在云南、海南涉嫌“圈地毁林”。
  金光集团APP是世界上最大的浆纸公司之一,由印尼华人创办,1992年投资中国。据有关资料,目前APP中国拥有13家浆纸企业及20余家林场,总资产约55亿美元,年加工生产能力约450余万吨,2004年销售收入超过150亿元。
  
  截然相反的两种说法
  
  2004年7月,有媒体首发“云南森林告危”的呼声。
  2004年11月,国际民间组织“绿色和平”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称APP从2002年开始在云南砍伐天然林进行人工造林,对云南生态造成致命打击,从而引起海内外媒体关注。之后,浙江省饭店业协会号召全省下辖饭店“抵制APP纸制品”,APP将浙江省饭店业协会诉上法庭。原定2005年2月23日开庭的此案,以APP撤诉终结。
  2005年1月19日,在国务院新闻办组织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应邀出席的国家林业局副局长雷加富证实,国家林业局正在就APP在云南的林浆纸一体化项目进行调查。
  2005年3月30日,国家林业局公布年内十大督办毁林案件,APP云南项目不在此列。但国家林业局森林资源管理司副司长王祝雄对媒体表示,APP在云南林浆纸一体化项目中确实存在毁林行为,中国政府将继续彻查此事,并依照有关法律法规对责任方严惩,但是由于事实还有待进一步核实,此事的解决“还有一段程序要走,具体时间尚难确定”。王祝雄同时称,目前可以认定“这个项目中无证砍伐的林木蓄积量为24709立方米,其中涉及金光集团的有2700多立方米。
  但是令人们关注的是,与环保组织和国家政府官员说法不同,APP与当地政府一直否认“圈地毁林”之说。
  2004年底,绿色和平组织公布《金光集团APP云南圈地毁林事件调查》报告后,APP即发布声明,称其仅在云南开展了部分造林业务,没有进行林木采购或采伐。
  2005年1月25日,云南省政府组织部分媒体人士进行座谈,省政府两位副秘书长表示,APP在云南并没有毁林。
  此后,云南省政府、经合办、发改委、林业厅以及思茅市林浆办等部门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就金光集团APP在云南“圈地毁林”一事作公开澄清。省政府副秘书长崔质涛表示,绿色和平组织对云南推进林浆纸一体化项目提出质疑并指责金光集团毁林,由此引发一系列负面效应,云南省政府方面对此并不认同。
  2月23日,云南省林业厅公开了向国家林业局提交的《金光集团投资云南林浆纸产业的调查》,这是当地政府部门再一次对“圈地毁林”发布公开说法。
  针对国家林业局“金光集团在没有办理林木采伐许可证的情况下采伐林木蓄积24709立米米”的说法,云南省林业厅的《调查》称:“经调查,林木的采伐主要系当地村民和造林承包商所为。其中,交地前当地村民砍伐约22000立方米,造林承包商砍伐约2700立方米。”同时说,林木的采伐,都已纳入澜沧县林业局下达的年度民用材(柴)采伐计划,当地农民和造林承包商只是按过去的老习惯办事,未及时办理采伐许可证,属于手续不完善的问题,责任在农民和承包商,也反映出林业部门管理不严格。
  按照《调查》的说法,采伐林木者不是APP,是农民和造林承包商。
  《调查》说,采伐的24709立方米的活立木蓄积综合出材量为17300立方米,其中当地村民用于烧材约14600立方米,用于当地茅草房改造约2460立方米,遗弃在造林现场约240立方米。
   以上所列砍伐林木的去向,有媒体表示了不可思议。
  按照金光集团与云南有关方面已经签订的协议,APP在云南的915万亩原料林基地应当主要在现有宜林荒山上营建,而实际上,思茅市和文山州现有宜林荒山无法满足APP营建原材料林基地的要求。如此情况,是否就要砍伐原有林木呢?芽对此,《调查》中说:部分县的森林资源调查数据不实,资源家底不清,提供的基础数据与实际不符。
  《调查》中说,出现问题“责任主要在当地林业部门、造林承包商和造林村民,而不在金光纸业”。
  可是有录像资料显示,是APP的技术人员带领雇来的民工去大面积砍伐林木,种植桉树苗。
  
  为了造林首先要砍林
  
  继绿色和平组织指APP在云南“圈地毁林”后,今年3月,有媒体报道称,APP在纸浆林压力下在海南毁林不绝,并染指海南公路防护林,海南全省近两万公里公路两旁的防护林将被砍伐,用以建造纸浆经济林。
  APP在海南投资及造林,其间经历了很多的波折。
  10年前的1995年,APP来海南投资,在洋浦经济开发区成立金海浆纸林有限公司,后因故项目搁浅,直到今年3月才正式投产。
  APP为了满足对木材原料的巨大需求,1997年1月与海南省林业总公司合作成立了海南金华林业有限公司,计划投资19.8亿元营造以桉树、相思树为主的速生丰产林基地,每年以60—70万亩的造林速度推进,共造林350万亩,年产木柴300万立方米作造纸原料。该设想也得到了海南省有关方面的首肯与支持。
  然而该项目启动以来,由于多种原因,没有按预定计划进展,总共只造了97万亩桉树林,远远没有达到每年建造60—70万亩的目标,因此金海浆纸厂原料需求存在巨大的缺口。
  海南的实际情况是,营造出350万亩的桉树林很难,因为一是海南的某些地方不适宜种植桉树,二是也拿不出种植350万亩速生林的土地。于是海南省地方政府便有了利用公路林的想法。
  据海南省林业局的资料显示,海南全省现有公路20181.6公里,可绿化里程17644.5公里,其中,绿化达到标准4872.5公里,占27.6%,绿化未达到标准6623.2公里,占37.5%,未绿化里程6148.8公里,占34.9%。实际早在三年前,APP就已踏足海南公路林,原有的公路防护林被砍伐后,建造了速生纸浆林。
  海南省林业局一位官员解释说,海南省公路两旁大部分的桉树、相思树、木麻黄为上世纪60年代种植,目前已进入过熟期,将发生掉枝、倒树等现象,对行人和过往车辆造成威肋,对这些树木砍伐后,种上经济林加以利用,并不是像媒体所指的那样是在毁林。
  海南省林业局另一位官员说,海南省只是将部分公路的防护林改种桉树,进行合理的经济利用,而并非将全省两万公里的公路防护林砍掉后改种桉树。
  上述官员说法的准确性有多少姑且不说,不过对于APP在海南“造林”与“毁林”的事,海南省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刘福堂也有一个说法。他说,早在1995年,海南就已经宣布消灭了荒山,并获得中央和国务院的嘉奖。虽然海南还有一些零星土地可利用,但事实上,要在海南大面积种桉树只能先砍掉成片的林子。
  刘福堂说,海南前些年下达纸浆林造林任务,完不成要受罚,因为海南已没有荒山给APP种树了,最后不得不将一些天然次生林砍掉改种纸浆林,甚至封山育林区也发生过毁林造林的事。现在几乎每个市县都存在毁天然林改种人工纸浆林的问题,琼中县一个乡镇曾将224亩天然林砍光改种人工林。
  海南省林业局官员介绍,除了已批准公路局更新护路林,将所伐树木全供给APP造纸外,部分海防林、城边林也将更新,除了不适合制浆的椰子树,也都可为APP作原料。
  
  如此“造林”的后果引起质疑
  
  金光集团不仅在云南、海南的“毁林”招致了责难,就是其的“造林”,也遭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质疑,甚至有人质疑地方政府引进APP项目的合理性。
  曾参与海南金光纸浆林项目生态环境评估的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研究员、国务院评定委员会生命学科组成员王如松指出,APP在海南省的纸浆林项目实施中,没有严格按照环境评估的要求进行,而且至今没有做环境影响评价。他还说,中科院曾多次向海南省有关部门反映,桉树作为外来物种,对生态破坏很大,吸水量大,影响生物多样化,对地表植被有抑制作用等。
  海南省林业局一位官员对外称,桉树对防止土地沙化有很好的作用,并能促进地表植被的生长,不但不会破坏环境,还会保护环境。对此位官员的说法,中科院一位院士反驳说:他肯定没学过生态学。
  3月23日,海南省政府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旨在为桉树“平反”,指出桉树不会影响海南环境,并声明海南上马APP林浆纸一体化项目经过了可行性评估论证。
  海南省政协的刘福堂指出,“如果单纯地强调森林覆盖率,忽略森林质量,必然导致森林改善小气候、涵养水源生态功能的大大减弱。桉树林覆盖率上去了,根本不能与生态林的作用相比。这样恶性开发,是以海南的生态环境为代价去满足少部分人的经济利益。
  有专家警告,大面积的天然林破坏和大面积的桉树种植已经给当地带来水位下降、水土流失等问题,将极大地改变海南的生态系统,势必引发干旱和农业减产等灾害。
  APP2002年进入云南时,规划引种2750万亩以桉树为主的速生丰产林,其中在思茅市造林1200万亩,文山州550万亩,临沧市1000万亩。国家林业局的一份调查报告称,如果APP及当地的林纸公司的规划全部实施,思茅市近3600万亩现存天然林中的一半将会被砍光,其中大部分将种植桉树。一旦大规模营造桉树,将会对思茅的森林生产力和思茅松这一优良树种造成重大负面影响。目前的规划有可能对思茅的森林资源和生态状况造成严重后果。
  有专家认为,如果大批林纸项目在云南实施的话,整个云南的生态将遭受颠覆性的破坏;砍伐天然林种植大片树木种类单一、树龄相近且十分密集的人工林,会导致“绿色沙漠”;桉树是“抽水机”、“抽肥机”,将严重破坏当地土壤,并且难以恢复。
  专家解释说,之所以称这种人工林为“绿色沙漠”,一是这样的树林中植物种类极为单一,无法给大多数动物提供食物或适宜的栖息环境,因而林中动物十分稀少;二是这样的树林地表植被很差,保持水的能力很差,干燥且易形成火灾;三是这样的树林生物多样性水平极低,因而生态十分脆弱,缺少天敌对虫害进行控制,很易感染虫灾,造成大面积损害。
  专家还认为,云南的生物多样性是一个完整不可分割的系统。每一个地区的生物多样性都发挥着重要而特殊的功能与作用,即使是植被稀疏的荒山,也同样具有重要的生态价值,如果不被破坏,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迅速恢复原有生态。因此,云南不适宜规模发展树种单一的人工林。
  
  发展地方经济与绿色困惑
  
  当绿色和平组织和媒体发出“圈地毁林”的责难后,不论是云南还是海南,地方政府都出面解围,金光集团反倒是显得有一些镇定自若。这是因为,金光集团的林浆纸一体化项目是一个大投资,得到了当地政府的重视与支持。地方政府引进该项目的初衷无非是发展地方经济。
  APP海南金海浆纸厂总投资额近100亿元,年产100万吨化学漂白木浆,为世界上最大单一浆纸厂之一,是海南迄今为止最大的外商投资项目。根据海南省政府与APP的合约,这个项目最终将达160万吨的产量,APP将在原有的100亿投资之外,再追加160亿元投资,建160万吨造纸厂,将其建成亚洲最大浆纸加工基地。
  这个投资额巨大的项目对海南意味着什么呢?芽看一组与此有关的数字便可知晓。2004年,海南省GDP只实现790.12亿元,地方财政收入仅69亿元,而年产100万吨的APP金海浆纸项目投产后,其年产值约50亿元,年纳税额可达6亿元,正筹备建设的160万吨项目投产后,年产值可达200亿元左右,足见这一项目对海南有多大的意义与诱惑力。
  云南省对于发展林纸产业同样非常重视。
  云南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发布的《云南省林纸业发展20问》中说,发展林纸产业有利于充分利用云南丰富的森林资源,有利于实现当地农民脱贫致富,从当前市场需求、国家产业政策等方面来看,现在是发展林纸产业面临的千载难逢的最佳时期,若不趁势而为,会丧失良好的发展机遇,愧对4300万云南人民。只要科学合理地种植,专家担心的问题都可以避免。
  国家发改委在关于林浆纸一体化规划报告中提到,到2010年,中国造纸工业原料中木浆的比例将从目前的5—6%提高到20%。云南省结合实际,作出了《关于加速林业发展的决定》和《云南省林纸一体化发展纲要》。省政府一位副秘书长公开表示,发展林纸产业是加快云南经济发展的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决策,是经过充分的、民主的、科学论证以后,省委省政府做出的重要决策,是帮助边疆少数民族脱贫致富的客观需求,也是改变我国木浆结构,提高纸品质量,减少国家纸浆进口的有效方式。
  “圈地毁林”的指责发生后,云南省林业厅在一份报告中表示:全省有林地的27%是低产林地,低产林不具备应有的生态功能,起不到足够的防护作用且经济价值极为低下,为了加快云南林业经济发展,充分提高商品林的经济和生态效益,必须对这些低产林进行有计划的更新改造,提高现有的林分价值。
  云南省林业厅副厅长郭辉军表示,商品林中低产的天然林是可以改造的,改造是正确的。
  围绕金光集团在云南、海南的投资项目,各方面说法不一,有的声音甚至完全相反。此事已引起了中央政府的重视,也许很快会有个定论,但不论如何,此事都在警示政府与投资者,既要发展经济,让百姓富起来,也要保证国土生态安全,在发展经济与生态安全的博奕中,必须要达到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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