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国 我给自己打9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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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像陈宝国
  30年前,陈宝国凭借电视剧处女作《赤橙黄绿青蓝紫》中工人刘思佳一角获得首届金鹰奖最佳男主角。30年后,电视剧《钢铁年代》让陈宝国第二次当上了工人。在这部戏里,他饰演的尚铁龙是一名钢厂工人,出口成“脏”,管女人叫“臭娘们儿”,跟谁说话都自称“老子”。
  虽然两个工人角色相隔一万多天,但这个世界陈宝国并不陌生,上中戏前,他曾做过两年工人。工人和演员,就像梦想和现实的距离,可以一步跨越,也可以千山万水。“18岁的时候觉得任何想法都不是梦,都在眼巴前儿,就是明天的事儿。文革过后恢复了高考,我们那会儿只能做那个梦,大学毕业后,可以有工作。”
  陈宝国凭一张偶像的脸考入中戏,那会儿还没有偶像这个说法。
  现在回想起来,《赤橙黄绿青蓝紫》里的刘思佳穿着牛仔裤的形象“确实挺偶像的”,那时牛仔裤是稀罕物,“挺潮”。老戏骨陈宝国却无法回看偶像陈宝国的表演,“现在要我看,我坐都坐不住,得吐了。那会儿不会演戏,可别人觉得挺好,要不然也不会把奖给你,当时整体就是那样一水平。”
  陈宝国年轻时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性格演员,“那是演员里比较高的段位,翻译成咱们老百姓的话就是演什么都行。那是一种境界。”为了达到这种境界,他接演了《神鞭》。长着偶像的脸,演一个街头小混混,除导演外,制片厂厂长,原著作者没一个同意。顶着这样的压力,为了表现角色中眼睛被人打散成玻璃花的状态,陈宝国拿一扣子,磨成隐形眼镜状放在眼睛里。那是1986年,国内没有隐形眼镜。代价是眼神经受损,视力急速下降。至今,他的左眼视力只有0.6,右眼1.3。那也不后悔,这是一个“为了戏可以玩儿命”的主儿。
  戏剧学院4年的表演课程没能让陈宝国解放天性,“玻璃花”帮他完成了这个任务,自信了,“我《神鞭》都能演了,什么不能演?本事没练好,胆儿先大了。”
  演员是必须热血沸腾的职业
  陈宝国说,很多当年一起学表演的人早就转行了,他能在这行做三十多年,得益于一直挑着角色演。
  因为没有中意的电影剧本,2000年后,除了客串过两部电影外,陈宝国只拍电视剧。2007年至今,他拍过3部电视剧。“有人说我现在片酬高,我多演戏就可以多挣钱。恰恰在这个时候我少演戏,我很看重自己。”
  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圆了多年的梦,心踏实了。
  老舍的经典戏剧名作《茶馆》就是陈宝国的梦。“进中央戏剧学院之前我就是一张白纸,进去后,逐渐知道什么是戏剧了,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茶馆》,知道了王利发。”
  第一次到人艺看《茶馆》,“疯了,回来整宿睡不着觉啊,在院子里遛弯儿。这太牛了。什么时候我能演?”这梦做了近三十年,“我是北京人。演《茶馆》也必须是北京人,才能弄明白《茶馆》里这点事儿,北京的孩子他有这特质。”老舍写剧本那年陈宝国出生,“你说说,缘分吧。”他不愿放弃任何跟这个梦有关的联系。
  “谁知道50年后,我就演了个电视版的《茶馆》呢。”
  陈宝国放松地把自己堆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毫不掩饰内心的满足。
  2011年初的陈宝国和2007年初相比变化很大。那时的他面对记者手足无措,低头听问题,两手在膝盖间来回搓,回答问题时,眼睛望向窗外,“不习惯面对陌生人,很少接受采访”。
  此次为了宣传正在热播的开年大戏《钢铁年代》,他接受的采访是一拨儿又一拨儿。话匣子打开,收都收不住。采访中聊得兴起,离宣传主题远了,他会拉你回来,插播一下广告,“我现在要经营自己呀,我不以前没经营过嘛,现在要经营一小下儿。”
  陈宝国说,他在片场话很少,怕情绪流失。独处的时候居多,恨不能一天24小时都绷着那根筋,这时候的他脆弱、敏感,不堪一击,“在变成角色的过程中,一秒钟不协调的气氛,都能把我的情绪带跑。表演跟别的行业不一样,必须热血沸腾,必须用心,因为你演的是一个人。”
  每次创作都是一种煎熬,他却愿意享受这过程,“这一百多天,我过了另外一个人30年、50年,甚至80年的人生。”
   我不让你看到我的不好
  人物周刊:30年前,工人刘思佳让你获得首届金鹰奖;你觉得30年后,工人尚铁龙依旧能带给你好运吗?
  陈宝国:工业题材,我们每年都能见到吗?见不到。不是少见,是罕见。
  人物周刊:你和工人也算是有缘了?
  陈宝国:是有缘分。我30年前是青涩的,30年后,不能说炉火纯青,也已经有相当的技巧了,所以我才敢给这部戏里我的表演打90分。我演到90分是应该的,演到70分是不应该的。你是个老演员,你有生活阅历了,你对生活、对生命、对戏剧表演也有感悟了。你做到好和更好,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是不应该的。所以我少演戏,我不让你看到我的不好。
  别人跟我说这戏演得好时,我心里特别坦然,我不飘,我早过了飘的年纪了,我现在演成这样是应该的。
  人物周刊:什么年纪飘过?
  陈宝国:笼统地讲是在《茶馆》之前。我现在敢说不了——我不上这戏,我不演这角色。以前别人找我,哪怕不是特别喜欢也演。片酬不高的时候,天天忙,恨不能天天演戏。片酬高了,反倒演得少了。
  人物周刊:这些年你最看重自己的哪部戏?
  陈宝国:哪部戏都很看重。特别是《茶馆》,相当相当的看重,那是戏剧的经典作品,对演员来讲,《茶馆》里的王利发就是一个标杆。
  人物周刊:《茶馆》是戏剧的经典,影视剧未必能成为经典吧?
  陈宝国:没错儿。
  人物周刊:你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它成为经典?
  陈宝国:我没想到,经典不可能重复。
  人物周刊:但可以创造。
  陈宝国:可以创造,这点野心我们有,但是能不能成那是另一回事儿。很多人劝我别演,说这把标尺太高了,容易露怯。我问自己,你想演吗?我想演。不但我想演,中国的男演员都想演,这样的机会对演员来说太少了。不但这辈子碰不上,没准儿三辈子都碰不上。
  人物周刊:你没有机会演话剧版《茶馆》吗?
  陈宝国:我不可能有机会,我不是人艺的演员,别的剧院也不演呀。再说,我就算分到人艺也不可能有这种机会呀,我不像(王利发)啊,要不我在电视剧里把眉毛剃了干嘛。我资历、才艺没到那步,所以我演了一个电视版的。虽然是电视版,可只要有机会圆我这个梦,我就想演。我得让这把标尺量一量,我知道我高度不够,我可以蹦着够、可以踮着脚够啊。老舍在人艺排练场上说过,“这个戏难演,但是演员真长本事。”
  人物周刊:你演完《茶馆》长本事了吗?
  陈宝国:长本事了!所以我对他的话有感触啊,有这种感触的演员不多呀,至今不就仨嘛(话剧版王利发的扮演者于是之、梁冠华)。别的戏演完之后,我没有问过人家的意见。《茶馆》演完后我撒出几路人马去问,也问过权威,问过跟老舍有交情的人,包括老舍先生的女儿。前些天一网站给了我一个奖,就是老舍先生的女儿舒济老师给我颁的。
  人物周刊:大家的反馈让你觉得你达到这把标尺的高度了吗?
  陈宝国:朋友肯定说我达到了。其实我知道我没达到,我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往上走,有很多东西都是人家的,比如话剧于(是之)老先生那版。我的造型跟于(是之)老先生那版一模一样。我是两道立眉,和人物不符,只得全剃了。剃完之后难看得跟一鬼似的。我助理第一次看的时候,惊得开车都忘了打火了。
  《大宅门》让我名扬天下
  人物周刊:《茶馆》之后你没再拍过电影。
  陈宝国:我现在可能更适合电视剧,在这上面我可以选择的剧本还多一些。演员永远是被动的,这30年我太清楚了,无奈。首先人家得找你,找我我也得有欲望演啊。这么些年来我被感动过的,或者说我参加的电视剧感动过别人的,每年总会有两三个——《大宅门》,这是勿庸质疑的。我敢说,50年内不会再出这样的剧本。
  人物周刊:《茶馆》和《大宅门》相比,哪个对你更重要?
  陈宝国:《大宅门》。《大宅门》是近几年较可能成为经典的电视剧,它让我名扬天下。《茶馆》多少年前就是经典。
  人物周刊:你创造了一个经典,又翻拍了一个经典?
  陈宝国:我翻拍了一个经典没错。创造经典不是我,那是郭宝昌。《大宅门》之后有若干个家族戏找我演,我没演。那些戏事后还真的都火了。
  人物周刊:后悔吗?
  陈宝国:我不后悔。生命当中需要后悔的事儿多了,关键的事儿没后悔就行了。找对了工作没后悔,我想干表演,至今还在干着呢;娶个媳妇,想娶谁,娶到家了。凡夫俗子的人生不就两个十字路口嘛,成家、立业,你都走对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呀?剩下全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人物周刊:你演过烂片子吗?
  陈宝国:多了!自己敢张嘴说的作品就那么几个。
  人物周刊:有能长久留下来的作品吗?
  陈宝国:现在这种娱乐节奏,一个作品能够在市场挺三到五载,就是奇迹。一个演员如果三年之内没有作品,很残酷,淘汰。《大宅门》应该是能留下来的,十年了还在播。其它的还有什么?就是自恋了呗。
  人物周刊:第三次获金鹰奖提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
  陈宝国:因为得奖三次后就会得终身成就奖了,那后边就没奔头儿了。我觉得我现在挺黄金的,正当年,体力还有。电视剧的工作量比拍电影的工作量大多了,我还能承受得起。
  人物周刊:你怕老吗?
  陈宝国:我现在没怕过,早晚有一天得怕。我特别喜欢看一部戏,《金色池塘》,亨利·方达八十多岁时演的,那戏啊,品去吧。包括尼克尔森,zz都演成精了。我就想,我也能那样。
  人物周刊:作为演员,你的优势是什么?
  陈宝国:感性、情绪化、敏感、爱做梦,爱做梦就会产生想象力,演员的想象力至关重要。
  最腻歪的就是走红地毯,多假呀
  人物周刊:你和年轻演员交流多吗?
  陈宝国:我问过有些年轻演员,知道陶金、赵丹、石辉吗?都不知道。再一问,最近看什么片子呢?《阿凡达》呀。那跟我说的不是一个话题了,这天儿就没法聊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准,好恶都不一样了。人家看的是视觉冲击力,我们现在想的是塑造形象的大师。我这想法并不老套,我们是演员,你不是演动画片。
  人物周刊:这个时代有些变化是你不愿意接受的?
  陈宝国:对,《茶馆》这么经典的戏剧作品,播出的效果跟我原来预想的不太一样,现在人已经对这个不感兴趣了。这就是时代,这就是变化,有点无奈。
  人物周刊:你的人生也算平顺了,从生活层面来讲是件好事,但对一个演员来说,会不会是一种缺失?
  陈宝国:作家最好坎坷点,这样他们才能写出惊世骇俗的作品让演员去表现。我现在拍戏,为什么把速度放慢呢?就是想着别糟践了人家费那么多心力写的角色。
  我问过编剧高满堂,我说你写剧本是在那大班台上写的吗?他说,在那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就在阳台上马扎儿那写出来的。演员就要过这样的日子,有毛茬儿的日子。
  人物周刊:你的日子过得有毛茬儿吗?
  陈宝国:谁说我没毛茬儿?我不华丽呀,我排斥华丽。我最腻歪的就是走红地毯。多假呀!我很少走,电视剧没有红地毯走。我连看都不喜欢看。
  人物周刊:你怀疑过自己作为演员的能力吗?
  陈宝国:没,因为演了《神鞭》。而且我现在可以拉得下脸面来拒绝,一看本子不太喜欢,就不演了,我怕砸。我现在接戏少就是希望保持一个水准,别让人家说你。因为人家说过我,“这戏你也接呀?”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年龄越来越大吧,心越来越重,也挺在意人家说什么。
  人物周刊:若干年后,你希望人们记起你时怎么评价?
  陈宝国:记不住。我所崇拜的那些偶像,那些大师级的人物,还有谁能记得住?现在一部戏播完,能有个三五百人记得住已经不错了。演员淘汰率就更快,很残酷的。就因为这么残酷,所以我才接戏慢点,演一个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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