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的九月，气候渐渐转凉，有了点萧瑟的气息。和往常一样，L一大早送完孩子上学，然后驱车前往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在当地一家金融机构从事理财顾问工作已经快两年了。当年落脚多伦多，对于是否再踏入这个行业也不是没有犹豫：在国内的证券公司一做十几年，好不容易换了个环境，难不成又要重新跻身其中讨生活么？但换个行业也只能从头开始，而且未必是自己兴趣所在，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读书、考证，再入行。
　　理财顾问这一行的工作弹性很大，可以自主决定业务开拓力度，也可以随时腾出时间处理家庭琐事。国内的积蓄带到这边是个很好的支撑，工作收入够日常用度，还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孩子，对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似乎是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了。
　　可是L的内心，仍然时不时地考虑是否要回国，趁着人脉还能用上，知识结构还不至于太老化，回去或许还能谋一个不错的职位。收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国内那种瞬息万变的金融环境，能让一个熟悉并热爱这种节奏的人的肾上腺得到极大刺激。与之相比，现在所从事的销售终端的工作，实在不能让她有太多的职业自豪感，甚至，对于搞定一个客户的渴望，有时也已不强烈。
　　但其实L很清楚，这种怀念，很大一部分只是“距离产生美”而已，现实的骨感，她已经历得太多。
　　在移居多伦多之前，L是国内一家中型券商的总部中层。十几年间，前、中、后台各种岗位都经历过一番。
　　“20出头的时候，真的特别能吃苦，老板扔多少工作过来都OK。那时对钱的渴望也比现在强烈，要是每晚加班能多一些收入，或者被派驻到公司在外地的分支机构能多提一个职级，那当然去啊！”
　　她总是自嘲说自己没有破釜沉舟的毅力和过人的考试能力，因此不能一鼓作气考过高大上的保代考试成为行业翘楚;又缺乏忍耐的深沉心机，不能在环境复杂的国企里如鱼得水。但勤勉、好学、与人为善的个性总归招人喜欢，所以一路上虽然磕磕碰碰，到底还是谋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现在回想是云淡风轻，当年却是各种历练：“每年都是一个坎。每次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证券市场总是牛短熊长。熊市里，各种纷争往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来来去去，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对于内心敏感的L来说，都是煎熬：“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即便自己想要坚守底线，可大环境如此，身不由己也是常事，万一哪天轮到我该怎么办？”
　　说到底，L还是读书人心性，自己给自己设了很高的道德准则，但所处的行业环境充满了现实诱惑，黑与白的界限有时是如此不清晰，进退之间便是巨大的经济差距，她又做不到完全洒脱。这样一来，便容易被 “怀才不遇”和自我清高的感触所包围，对于没有抓到的机会，对于付出与回报之间的差距，无法释怀。
　　至于女性在竞争激烈的金融行业所承受的偏见，L联想到最近看的一部电影《华丽上班族》，片子是真不怎么的，但有句台词印象深刻：“嘉玲（片中角色）其实挺厉害的，她被她的胸给害了。”走捷径的人当然有，但很多时候还是因为女人都感性，能干的女人同样如此——她们愿意为了自己在别人跟前显示价值而做更多的努力，哪怕这些努力没有实质性的回报，哪怕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问我对这个行业的观感？我会说既爱又恨。”身处其中，她看得到摸得着巨大的机会，但也挥之不去深深的自我怀疑：倘若摈除简单的物质回报衡量，这些年的付出和努力，是否真的就能成就自己的职业梦想和人生目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