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珥:扯晚清的淡,操当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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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干派和扯淡派
  在一次饭局上,一位企业家得知雪珥重点研究的是晚清,遂发感叹:晚清啊?那是中国最腐朽、屈辱的一段历史。
  “有时候我们是很扬眉吐气的。1911年,辛亥革命都要爆发了,清政府还曾派出军舰,横跨万里,到墨西哥护侨。把炮口对准岸上,墨西哥马上服软!”
  “事非经过不知难,不要轻易地去对我们的祖先下结论。”这句话是他治史的最根本的原则。
  在他那一大堆“很好看”的晚清历史著作之中,人物的形象相对于刻板的教科书,总是颠覆性的。
  比如,恭亲王不像文字描述的那般无能而无奈。雪珥通过广泛查阅外国文献,雕琢出一个彬彬有礼、雍容得体而且精明强干的恭亲王,只是他甘于做“老二”,维护大局,才显得施展空间局促。
  比如,慈禧太后挪用海军军费修颐和园,其实是康梁的政治抹黑,事实远非如此。“梁启超后来也说过,当年的文字服务于政治之需,不可作为信史看待。”
  比如,庆亲王奕劻是一个巨贪首富,尽人皆知,但他处理国务,游刃有余,“贪墨”仅是为了展示有能力无野心。
  他认为大清帝国从来不曾“闭关锁国”,他认为“戊戌变法”盲目而操切。
  “其实谈不上颠覆,这是还原。”
  雪珥说,许多人看到历史,总是抱持一种“两蛋一星”的简单切割法。那些历史人物,不是笨蛋就是坏蛋,人们总是盼望来一个救星,往往盼来的却是一个灾星。
  比如康梁变法,且不论他们本身是否意图通过破坏性的行动攫取政治资源,就结果而言,纸上变革和口头变法,不但没有起到对改革积极的推动作用,反而让真正的改革实干派从此被边缘化,离开了权力中心。
  雪珥把洋务运动称为“改革开放”,并褒奖其中的实干派。清末的清流与康梁,则被他归入“扯淡派”。今天社会上的各色人等,在他眼里也可以对号入座,看看是实干还是扯淡。
  事非经过不知难
  雪珥承认自己以前“扯过淡”。
  大学毕业后进了团浙江省委,他有意低调,谋求仕进,常常是“把早餐吃了,地板拖遍”,却还是“无人会,登临意”。
  于是他自学经济学,开始下乡做调查。1993年到1995年,正是制造业大跃进的时候,他走遍了浙江的每一个县。
  他以为自己已经谙熟企业运营,1995年开始在报社写财经评论。他和吴晓波,是中国第一批财经专栏作者,雪珥两年多时间里写出来的作品足有50万字。
  他的角度总是很新颖,比如当时社会都在诟病民营企业的家族化经营,他却撰文力撑,认为这是合理的管理方式。“因为当时招用职业经理人的信用成本和风险都太高,一个不小心企业就会被篡夺,招个女婿来当总经理,没什么不对。”重点在于“亲亲贤贤”,让亲人变贤人,让贤人变亲人。
  但随着对生意场真正深入的了解,雪珥开始感觉到,写文章并不是那么快意的事情,它需要更加谨慎。
  一个朋友是制药行业的,其企业能力被一家国际大药企看中,高价采购产品,而且是先打款后生产。为此,国内市场一片跟风,价格一下子从120万元/吨降至33万元/吨。后来雪珥明白了其中奥妙,人家跨国公司不过是用价格暗示来迅速拉低采购成本而已,高价采购只是一种烟雾弹般的策略。
  不在其道,你就会认为,企业家们真笨,不知道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么?然而在财富的狂潮面前,“有这么简单吗?换了你你试试”。
  1997年,雪珥和朋友合伙下海做生意,在上海,谈土地、招人才、进设备、进原料,亲力亲为,雪珥终于真正尝到了做企业家的苦涩。
  “事非经过不知难啊,这才知道,写文章太荒谬了,以前自己太扯淡了。一支笔,可以让一个人自大到什么程度!”雪珥说,只有当你承受过了压力,才知道评判别人的时候不能那么轻率,不能说:笨蛋,这都不会。其实人家早就想到了,只是没那个条件。
  那个笔下恣肆的雪珥不见了,他封笔了。
  后来,看别人写晚清,雪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确切地说,学识还不如自己甚至毫无学识的人,都在抡着大斧随意地切削历史。
  “技术派”,反“道德控”
  他对晚清的研究,保持着“技术派”风格,行走各国,遍阅文献,苛求细节。你会看到,在他的著作中,有时连历史人物当时的神情描写都很自信。对历史人物事无巨细的了解,让他对这些人动了感情,了解他的难和苦,也了解他的积极和努力。
  所以,他不认为晚清的历史值得我们自卑,相反,一个个以孑然之躯,经受流言四起,万般周全,维系着国家前行的人们,让他肃然起敬。
  自卑就会让整个民族陷入对某段历史的虚无主义,事实上,这也恰恰是时人“言必称美国”的一个历史预设。
  国人重史,但雪珥说,二十四史就是“二十四部党史”,里面充斥着胜利者的道德判断。胜利者藉此巩固权力,万没想到的是,最终权力的崩溃,也是源于自己接力塑造的道德正统观。
  作为“技术派”的雪珥,对道德评判保持着“恶而远之”的距离。“如果谁发言的时候总是占据着道德制高点,那我首先怀疑此人的道德问题。”
  雪珥的童年在动荡中度过,为了躲避武斗,在金华市内就搬了9次家。
  彼此之间毫无仇怨的人,为了虚拟的价值区分,端起枪就打架。邻居一个叔叔,曾经胁下中弹,倒地装死才幸存下来。“都是同事、朋友,动辄斗争,你死我活。”直到今天,某些场景还会突然出现于脑际,就像梦一样。
  他看待政治,从不用崇高和卑鄙的两分法。“没有魔鬼和天使,而是差别不大的人之间进行的博弈。天使和魔鬼的特性,都深深埋藏在每个人的血液里,道德判断太不靠谱。”
  分析政治,他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中心是人性,基本点是利益和权衡。里面包含着的,是一种博弈论的理性。而我们的民族,往往缺乏这种必要的理性。
  “个体户学者”与
  “维护体制”
  在澳洲做了几年房地产,雪珥更加谙熟经济与政治内部的理性逻辑。恰好此时他也实现了财务上的自由,不愿意再参与场面上的迎来送往。待在家里,也觉无聊,于是重新抄起笔来,开始了对晚清的研究和写作。
  他现在是一个“个体户学者”,写作、讲课也都不受经济利益的过度牵绊。这种状况,更容易让他成长为一个温和的人。
  商人的眼光,让他很清楚自己的对象是谁,他那些关于晚清的著述,很明确的,是讲给执政者听。他认为当前的改革,面临的形势和晚清改革很像,“几乎有穿越感”,许多问题讲清楚了就可“资治通鉴”。
  有意思的是,他一个外国人,一个传统史观的颠覆者,在官方却很受欢迎,常常被拉去给高级干部们讲课,国家领导人还向干部们推荐过他的书。
  对体制有看法的人,认为雪珥的研究事实上是在维护体制。因为主流史家大多认同康梁以及激进的革命者,而雪珥则相反,他解剖康梁与革命者背后的暗处,挑亮烛照温和改革派——主要是恭亲王、醇亲王等满清贵族领导下的改革者——人性与行动光明一面的孤灯。
  改革,其实比革命要难。中国是什么土壤,就会长什么树,改良土壤需要很长的时间,好的执政者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而是地上长出来的树。旧式革命对改良土壤本身并无帮助,往往是“赶走饱狼上来饿狼”。
  所以雪珥对当前政府面对的改革难题,一样承继着“事非经过不知难”的根本态度,提醒“扯淡派”们少说一点风凉话:“别以为天下就你最懂,你以为当政者都不懂,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们只是没有时间说。”
  史学,需要深潜,但许多人深潜之后浮不上来,憋死在故纸堆中。雪珥不然,他认为史学也是经世致用之学,在他看来,历史学就像EMBA课程的案例解剖,所有案例都是为当下而做的,而不是钻进故纸堆里展示你的考据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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