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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籍女作家迟子建堪称“自然化育的文学精灵”,东北边陲的自然风物赋予她审美的灵性感知和思考方式,而萨满教文化的濡染则使她对“万物有灵论”深信不疑。独特的“童年生境”对迟子建的人生与文学创作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大自然的崇尚与热爱使她与都市生活格格不入,对现代文明心怀警惕。成年后背离故土跻身都市的迟子建始终是个“都市里的异乡人”,故土家园成了她在梦境中频频回望的地方,自然与故乡成为她文学创作的支点与焦点。
近二十年关于迟子建小说的研究多集中在地域文化、民间立场、童年视角、“温情主义”、“伤怀之美”、诗化散文化文体特征等方面。从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研究者们对迟子建小说的思想内涵及美学特征进行了多维度的开掘与阐释,但对迟子建小说中所隐含的“生态因子”却鲜有论者涉及和论述。事实上,迟子建是一个颇具生态情怀的作家,她的不少散文均蕴含着深沉的生态忧思,她的小说同样充盈着丰厚的生态意蕴。从整体上来看,迟子建的小说贯穿着一条“绿色的情感纽带”,那就是:对大自然的热爱与敬畏,对生灵万物的关爱与体贴,对人的自然天性的礼赞,对人类所面临的生态困境的忧虑,对宇宙生态平衡、秩序和谐的祈盼。本篇论文从生态批评的视角来观照迟子建的小说,力图对其中所蕴含的生态意蕴进行系统的整理与爬梳。
论文首先论述了“自然”在迟子建小说中的独立主体地位,并对小说中富有灵性的自然意象进行了细致解读。作为一个植根于自然的作家,迟子建渴望人与自然的和谐之境,并对人与自然疏离的残酷现实深感恐惧与无奈,因此她拒绝在文学创作中将自然对象化为“背景”和“死灭的图案”,并通过为自然万物搭建“能获得倾听的话语平台”恢复了“自然”的灵性主体地位。在迟子建的小说世界里,自然万物皆被赋予灵性,拥有生命的尊严,它们甚至“比人物更有感情和光彩”,这些富有灵性的自然意象照亮了迟子建的艺术世界。在工具理性日益强化的现时代,迟子建对自然万物的灵性观照对于消解工具理性对感性生命的约束、打破因“自然祛魅”而导致的人与自然之间的人为界限具有独特的文化意义。
对于迟子建来说,“故乡”是诗意的栖居所,是心灵的伊甸园,是未经现代文明浸染、笼罩着神性光辉的“原始风景”。在日益推进的城市化进程中,迟子建怀着对“原始风景”的无限眷恋,在“精神还乡”中建构温暖和谐的乡土家园,她所描绘的“原始风景”是一幅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和谐统一的理想生态图。迟子建在“原始风景”中所反复咏叹的实际上是一种理想的审美生存方式,它过滤掉了丑陋与浅薄、自私与狭隘、仇恨与敌意,有着梦幻般的纯朴与高尚、洁净与美丽,是一种诗意化的境界。如果说现代化的终极目标是人的彻底解放与自由的话,那么相对于在文化碰撞中人的异化及痛苦失落而言,迟子建所向往的和谐诗意的审美生存方式无疑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它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智慧,体现了迟子建对自然与人类生存的终极关怀。
对现代文明的反思与批判是迟子建小说的重要内容之一。身处现代文明包围圈中的迟子建以其“深刻的人类直觉”质疑现代文明的偏颇,她既痛感于文明人类对自然的无情宰制,又叹惋现代人精神的萎缩与人性的异化,并尝试着提出以“回归自然”作为人类生态解困的“药方”,其“忧伤而不绝望”的叙事充分体征了作者强烈的生态意识与宽厚的人文情怀。迟子建的小说创作寄寓着她对自然生态与精神生态的深切关注与理性思考,它启示我们反思现代化进程中所出现的种种生态失衡现象的文化根源,为实现人与自然的可持续发展寻求更契合生态法则的“绿色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