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森·麦卡勒斯的创伤书写之酒与酒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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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酒”是人类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酒与人的精神具有同源性。对于饱经创伤但特色鲜明的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酒”始终伴随着她的生活和文学创作。本文探讨了“酒”与“酒神精神”对卡森·麦卡勒斯创伤书写产生的影响。“酒”对于她本人及作品中人物遭受的创伤起到了很好的慰籍作用。在“酒”所带来的狂欢式的感受下,卡森与她作品中的人物焕发出强劲而高贵的酒神精神,以昂扬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超越了自我和人生。
   关键词:卡森·麦卡勒斯 酒 酒神精神 创伤
  在西方人的观念中,酒与人的精神具有同源性,在英文词汇中,“Spirit”一词既有“酒精”、“烈酒”的意思,也指“灵魂”、“精神”、“情绪”、“圣灵”[1]。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具有新生的象征意味,酒神祭祀仪式被认为是戏剧文学的起源,黑格尔曾经将酒神崇拜作为艺术发展史的一个重要段落。酒神的象征来自希腊的酒神祭,即“迷醉状态下的野蛮狂欢”[2](1)。酒神状态是一种痛苦与狂喜交织的癫狂状态。古希腊文化的“酒神精神”对西方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酒神狄俄尼索斯同时还象征着旺盛的自然生命力,隐喻了人的本能冲动与生命活力,其思想渗透的是一种丰盈的生命力和创造力[3],要求自我突破和超越,肯定生命是酒神精神的核心[2](7)。由于“酒”带有的“精神”和“生命力”的象征意味,其意蕴常常与艺术创作联系在一起。荷尔德林、瓦格纳等大家,把酒神精神注解为沉醉的激情——文学与艺术创作的燃气动力。
  中西文学史上不乏才华横溢且纵情于美酒者,饱经创伤但特色鲜明的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就是其中一位典型代表。卡森·麦卡勒斯就是一位与酒相伴且富有才华的作家,“酒神精神”直接影响了卡森·麦卡勒斯。一方面,对酒的美好体验培养了她自我人性本真,“酒”给麦卡勒斯带来的独特个性气质和生命体验促进了她毫不掩饰的张扬个性;另一方面,“酒”对于她本人及作品中人物遭受的创伤起到了很好的慰籍作用,并给予了她丰盈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一.酒对于卡森个人的创伤慰籍
  麦卡勒斯活跃在一个饮酒之风盛行的美国文坛,她的一生与酒结下不解之缘。“酒”激发了麦卡勒斯的酒神精神,也带来了她的创作灵感。酒在她的生活中及作品中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酒”始终伴随着作家的生活和文学创作。卡森一生饱经身体、心理及精神上的创伤,受尽疾病乃至残疾的折磨,并经受坎坷的爱情和婚姻磨砺。由于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痛苦需要酒精的麻痹,生活上需要酒精的温暖,孤独而痛苦的创作也需要酒的陪伴。她作品中人物往往由于其边缘地位遭受精神与生活的创伤,也往往需要酒精的慰籍与刺激,需要酒精给予他们活下去的激情。现实生活中“酒”是卡森创作的源泉,交流的媒介,消除苦闷的麻醉剂。在作品中,“酒”是化解孤独的良药,给人以温暖和希望的琼浆[1](5)。
  卡森·麦卡勒斯打年轻起就开始饮酒,她的母亲喜欢饮酒,之后她身边的许多朋友也喜欢饮酒,婚后她和丈夫利夫斯逐渐开始酗酒。虽然那个时期许多美国作家都喜好饮酒,但作为女作家卡森的好酒还是令人惊讶。在公开场合过量饮酒几乎一直是男性的特有权利,女性在公共场所大胆而且大量饮酒通常令人难以接受[4]。然而,卡森在写作和与家人及朋友相处时饮酒,在交际场合饮酒,独处时、旅途中、病卧中以及情绪低落时皆与酒相伴,“酒”成为了她长期的忠实伙伴。
  在传统男权社会中女性处于从属的位置,而卡森不仅由于其女性身份,更因为她与丈夫对当时传统观念构成挑战的“性别跨越倾向”乃至丈夫最后的自殺,诸如此类的事情让她饱受非议[5](105)。卡森·麦卡勒斯不仅爱喝酒,还喜欢着男装,偶尔抽雪茄,加上身高体型都颇似男人,使得她个性中颇具“男性气质”。这种男性身份认同使得她获得了社会赋予男性的优势,因而她能够在男性占据主导的现代社会得以逃避女性的宿命。
  麦卡勒斯一生疾病缠身,“她经常处于令她备受煎熬的剧痛之中”[6](472)。在《孤独的猎手:卡森·麦卡勒斯传》雷·特拉斯尔曾经这样评论卡森:“她并不真的是嗜酒如命的人。因为她总是处于持续的疼痛之中,所以她有时喝酒以帮助入睡”[6](471)。其中还有另外一段描述:“她的健康状况已经非常之差,只有在一天将尽时喝上鸡尾酒的时候才能找到慰藉——很明显,喝酒已经成为一种驱除噩梦的方法”[6](439)。“酒”慰藉了命运多舛的卡森,借助“酒”卡森·麦卡勒斯勃发出了强劲的生命力与命运展开搏斗,充分展现了昂扬的酒神精神,使她对生命的体验具有了与常人不同的深度。
  二.酒对于卡森作品中人物的创伤慰籍
  与酒相伴的特殊体验激发了麦卡勒斯的许多创作灵感,她的作品中随处可见“酒”的踪迹,出现的酒名门类繁多而齐全:啤酒,葡萄酒,白兰地,雪莉酒,威士忌,鸡尾酒,杜松子酒等应有尽有。
  卡森的作品中许多故事发生的空间为酒吧、酒馆或咖啡馆等与酒相关的场景,比如:《婚礼的成员》中的“蓝月亮酒吧”;《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小酒馆;《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纽约咖啡馆”;小说《树·石·云》的“街车咖啡馆”。麦卡勒斯的作品侧重于表现人们生存的苦闷与孤独,酒馆作为集会地提供给了孤独的人们凑在一起慰安心灵的温暖环境,让他们得以暂时遗忘孤独。在“酒”的作用之下人物沉浸于类似“狂欢”的情景中,他们此时能敞开心扉交流思想,即便是身份卑微的人也能从中感受到自我存在的意义。《伤心咖啡馆之歌》[7]描述了一个咖啡馆(cafe,也可译作“小酒馆”)的诞生和毁灭,小酒馆是爱密利亚为表哥李蒙开办的,但是却成为了全镇温暖的中心。小镇是沉闷的,但在漆黑、寂静的冬夜里小酒馆里却发生着许多的温暖故事。小酒馆的兴衰影响了小镇人的精神生活,因为酒是他们乏味生活中难得的调味剂。在《心是孤独的猎手》[8]中“纽约咖啡馆”聚集了作品中各色人物,人们在这里饮酒并借着酒兴宣泄情绪,这种环境给人们带来了慰安。其中中心人物是哑巴辛格,辛格每日都来“纽约咖啡馆”用餐。虽然辛格是一个哑巴,无法用话语进行交流,但辛格是所有人物酒后倾述痛苦的耐心的倾听者。   在卡森·麦卡勒斯看来,“酒”具有生命力的象征,在小说《没有指针的钟》中,她借老法官之口说出“威士忌是人的生命力——啊,威士忌!”[8](14)在该部小说的创作过程中卡森一直在与残疾艰苦搏斗,作品中的人物和作者一道经历了爱、痛苦、绝望以及重新焕发的生命活力[5](109)。小说中老法官与药剂师马龙经常会在一起喝上几口。已入垂暮之年的南方老法官克莱恩认为“什么都不如星期天早晨倒出来的第一杯波旁威士忌的声音来得悦耳”[8](13)。作为老法官的好友,身患绝症白血病的马龙即便面对死亡来临,喝酒后也焕起了勃勃生机:“马龙喝得很快,酒似乎在他肚子里像一朵玫瑰一样开放”[8](14)。可见对于生命垂危之人“酒”给他们带来的喜悦与生机,带来的温暖而高贵的精神力量。通过卡森·麦卡勒斯的创作可以看出,她认同了“酒”所具有的生命属性[1](8)。
  “酒”对于卡森作品中女性人物而言,除了同样把酒用作寻找安慰摆脱忧愁的工具外,则是把酒用作突破性别规范、释放本性的媒介。在麦卡勒斯的作品中有不少人物有着不同寻常的“跨性别”特性或可称为“双性同体”。麦卡勒斯时常将作品中的人物设计得与她本人极为相似,其作品中出现了多位有“男性气质”的女性形象,作品中的跨性别人物是她非主流伦理观的写照。《伤心咖啡馆之歌》里的爱密利亚是位黑黑的高大的女人,骨骼和肌肉、头发和脸庞都具备男人的特征,平时经常穿着男性化的工裤。她随身带着酒瓶,不时饮一口酒,不但喝酒她还经营着一个酿酒厂和一个小酒馆。另外,《婚礼的成员》里的弗兰淇和《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米克是处于青春期阶段的女孩,但她们却是男孩的打扮和气质。咖啡馆通常是男人的世界,然而在《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米克则是混入“纽约咖啡馆”唯一的女性顾客。“酒”给这位有“男性气质”的女性平添了几分阳刚,使她可以较为自然地加入男性的世界。为了不丢失自我本性,卡森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对理想的自我展开了勇敢追寻,对传统的理性主义价值体系展开了不懈的抗争。通过喝酒,她们能够暂时忘却自身的性别弱势地位,取得与男子同等的个体独立性和自主性。
  在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人生及作品中,毫无疑问“酒”占据了独特的地位。它带来回归人性本真的啟示,在“酒”所带来的狂欢式的感受下,卡森与她作品中的人物享受着平等与自由地参与对话与交流,忘却现实生活带来的创伤和磨难,进入醉意中美好的幻境。不仅如此,卡森与她作品中的人物因此焕发出强劲而高贵的酒神精神,以昂扬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超越了自我和人生。
  参考文献
  [1]崔丽冉.卡森·麦卡勒斯创作中“酒”的建构功能[D].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2011.
  [2]蒋承勇.西方文学“两希”传统的文化阐释[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3]沈楠.尼采酒神精神研究[D].西安:长安大学,2017.
  [4]肖明文,陈华菲.二十世纪西方文学中的女性与酒——以凯瑟琳·安·波特的《愚人船》为例[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9.4(2).
  [5]于红冈.边缘人创伤与“表达性写作”:论卡森·麦卡勒斯的文学创作[J].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0.1.(5).
  [6]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孤独的猎手:卡森·麦卡勒斯传[M].冯晓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
  [7]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M].李文俊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5.
  [8]卡森·麦卡勒斯.没有指针的钟[M].金绍禹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2.
  基金项目:2018年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WGW18103
  (作者单位:南昌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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