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画笔的鲍勃·迪伦,“光/谱”下的平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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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败的汽车旅馆、废弃的游乐场、加油站广告牌、古董老爷车……还有延伸向地平线的“无尽公路”:画面中央是一条灰紫色粗壮公路,远处飘着黛青群山,橙红的天空令人颤栗地燃烧着。
  眼前是鲍勃·迪伦(Bob Dylan)2016年的画作《无尽公路》,耳畔确乎响起他1963年的歌曲《明天太遥远》:“如果今天不是一条无尽公路,如果今晚不是一道蜿蜒小径,如果明天不那么遥远,那孤独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
  自上世纪60年代以音乐人身份成名以来,巡演组成了迪伦生活的重要部分,他一年的表演高达100场次,至今没有放缓节奏的迹象。在路上,他还拿起画笔,反复描绘这个国家的公路、城中街道和偏僻小径,他解释说,他对美国风景的描绘,可以概括为“奔波在这块土地上,心有所感,付诸笔墨”。
  迪伦数次设计“无尽公路”的构图,尝试不同色彩,改变天空的呈现。好比一位经验丰富的旅行家重返心爱的城市,迪伦不斷从新的角度演绎同一景象,他的绘画技巧也随着景象所传递的情绪的变化而变化。
  “我不想用时代、区域或心境来区隔它们,我宁愿把它们视为一条长长弧线上的一个个点;它们构成了一个连续体,从我踏入世界开始,随我人生阅历的积累而延展,因为我认知的改变而转向。无论是发生在巴西莫雷蒂斯的事件,还是在西班牙马德里卖给我《国家报》的人,都可能对我产生深远影响。上海是座拥有丰厚文化历史底蕴的城市,能在上海举办此次艺术展,我欣喜之至。”
  9月28日,“光/谱:鲍勃·迪伦艺术大展”在上海艺仓美术馆拉开帷幕,现场250余件作品,涵盖迪伦一系列速写、水彩、丙烯画作及铁艺雕塑,揭示了这位灵魂歌者横跨40年的艺术创作历程。
  此次展览的学术顾问孙孟晋介绍道:“3年前,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引起不小争议,我才发现我们对他知之甚少,过去总以为他只是个唱民谣的音乐人,但他是多面、复杂的,迪伦的画作如同他后期的歌词,内容丰富且蕴含力量,他用自己独特的视角观察事件,也记录着时代的变迁。”
  迪伦开始画画,和1966年那场著名车祸不无关联。那年夏天,结束长达9个月的巡演,他已筋疲力尽,只想躲回伍德斯托克乡间好好过日子。然而,7月29日午后,迪伦骑的那辆“凯旋牌”摩托车后轮突然卡死,他整个人被抛向空中,脑袋着地,颈骨开裂……此后17个月,他从地球表面消失了,死亡传闻一度四处流窜,这场严重的车祸“帮助”迪伦逃脱了毒瘾和盛名之下不堪负累的一切,后被认作他生命的重要转折点。大约在那段时期,迪伦拿起了画笔。
“书写世界”中用钢笔手写的《随风而逝》歌词
桥上的男子(2007)Bob Dylan
Bob Dylan 图 / William Caxton
展览现场
鲍勃·迪伦的铁艺作品 供图/上海艺仓美术馆

  1973年,迪伦出版了诗歌与绘画选集《写写画画》(Writings and Drawings),首次为他的歌曲配上插图。夹着笔杆的男人、戴着镣铐的女人、变了形的电吉他、五线谱般的城际线,高楼仿佛在咧嘴大笑,小狗甚至有了张人类的面孔……展览现场,人们看到了青年迪伦早期创作的这批稚趣的素描。
  在去年推出的“书写世界”(Mondo Scripto)中,迪伦精挑细选出自己最为脍炙人口的60首作品,配以钢笔手写歌词和铅笔素描插画,展现了他极具个人风格的视觉艺术与歌曲创作的互动。这名词曲创作巨匠反复审视自己的歌曲作品,对其进行微调和加工,现场演出时,他经常对那些老歌做出新演绎。“书写世界”中,部分歌词被替换了几行,另一些则是完全重写,边上的铅笔素描则延续了这种昔与今、凝固与流动的对话。
  迪伦的想象力兼具视觉性和听觉性,华丽难忘的意象贯穿于他的歌曲,绘画和雕塑则是他表达想象力的另一出口。现场,人们还惊讶地发现了一大批由废旧物品创作的“铁艺”雕塑,揭示了迪伦鲜为人知的对焊接和金属制品的痴迷。迪伦的家乡以“铁矿区”著称,他的童年与工业为伴:笨重的器械与劳作大军往来于矿山之间;一车车铁燧石和锈色的赤铁矿被运往铁路沿线……这些构成了幼年迪伦眼中司空见惯的画面,老年迪伦重拾旧时工具,对工业铁器制品加以改造,用它们装饰大门、屏风、家具和壁挂,他精心制作的“铁艺”大门蕴含着符号、玩笑与影射,以其特有的方式诉说着美国工业化时代的印记。
  和这些怪异冰冷的金属雕塑截然不同,迪伦的画作多是斑斓而诗意的,尤其是他绘制的一批日常静物。空椅子、单人间、废弃的自行车、俯瞰后巷的窗户、摆放花束的阳台,有那么几丝伤感,但夸张造型和大胆用色又极富活力。在迪伦的画笔下,司空见惯的事物出现了某种捉摸不定的可能性,他自己也说,“线条交错间我们就会模糊地感知到与我们所知的世界相异的东西。”
  迪伦的歌曲在他各种演绎中生长变形,类似地,他也喜欢重复绘制同一个场景,但着以不同色调。同一个女人,艳粉、水蓝、火红的裙子,让人产生不同的感官联想;同一条铁轨,背景翻滚着紫红与海蓝两种天色,时而令人焦灼,片刻又复归宁静。
  “铁道”是迪伦画作中的重要母题,画布上,铁轨延伸至无尽的远方,似乎隐晦地指向迪伦的过往:从家乡希宾小镇上时时让他等待在铁道路口的送货运矿的列车,到上世纪60年代纽约深夜伴他入眠的“穿行泽西大地以蒸汽为血的铁马”;不过“铁道”也将视线投向未来,投向前路未曾有人书写的机遇。
  迪伦把他那些空寂的风景画命名为“平凡之路”系列,每次站立在中间那条大路前,我都会想起他在《编年史:第一卷》中的回忆:“我的外婆高贵又善良,有一次她对我说,幸福并不在任何一条路上,幸福本身就是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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