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马尔代夫奢华的度假村，或极具异域风情的巴厘岛，我们的邻居日韩的海岛—冲绳和济州让人倍感一种自然的亲近。它们的大海、山丘、城镇，散发着一股小清新的调调，人们的生活质朴悠闲，但又保持着经济发达国家该有的秩序、整洁和安全。
　　随着近年签证条件放宽和廉价航空大量开航，我们可以很方便地来到这两个海岛，度过一个悠然假期，享受碧海蓝天，体验日韩文化，探寻当地独特的人文风情;回国前，还能顺便去各大免税店血拼一把“种草”已久的日韩商品，实在是一举多得。

感官地图

　　5月，初夏的海风如丝绸般丝丝清凉，天空中的云也开始由清淡转为浓郁。转眼间，我已经来冲绳做文化人类学田野调查2年整了。
　　我的博士课题是“冲绳传统音乐在都市中的传承”，田野调查的日常就是背着我的“冲绳三线”，骑着自行车，穿梭于那霸市的大街小巷—有时翻越首里山，有时沿着海岸线，去参加冲绳音乐相关的活动。每有朋友造访，我便会领着他们，去一个自己也没去过的离岛“打卡”。
　　冲绳县由北至南共有3个大岛群，即冲绳群岛、宫古群岛和八重山群岛。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海岛爱好者，又有一定时间上的自由，一定会流连于发现每一个小岛独特的魅力。
　　在冲绳本岛西边不远的坐间味岛，我见到了至今为止最清澈的海水。它如同一块略带祖母绿的透明玻璃，附着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游客不多，租一把太阳伞、一副浮潜眼镜和救生衣，你可以随时去看五彩的珊瑚和鱼群，也可以回来睡个慵懒的午觉。
　　另外，八重山群岛的竹富岛也令人印象深刻。整个岛很小，正中心的村庄完整保留了古代村落的形态：红瓦、低檐，由珊瑚石堆叠成的矮围墙，白色细沙铺成的村路，偶尔路过载着游客的水牛车。与常见的“民俗文化村”不同的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在“正常”地生活，当地有邮局、学校。除了在商店、民宿和餐厅工作，村民们也会到村外去种植甘蔗、水稻、蔬菜、菠萝，每到年底则会加紧练习传统歌舞，好在盛大的种子节上顺利完成表演。
　　相比而言，济州岛的地形会更简单一些：一个扁扁的鹅蛋形，中间是高耸的汉拿山，北部和南部沿海分别是济州市和西归浦市;东海岸有一个世界自然遗产“城山日出峰”。阳光流动在鲜亮葱翠的草原上，薄薄的雾气中，两三匹小马晃动着尾巴吃着青草，看着一队队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一步步攀登一座从大海中矗立而出的火山。
　　汉拿山山顶，有一个直径600米的环形火山口，如果从天空看，仿佛一只巨大的牡蛎在戏水。而在东、西和南侧的海上，则零星分布着几个小的离岛—可以看遍野油菜花的牛岛，有齐人高的麦浪的加波岛，可以吃浓香炸酱面的马罗岛，有黄花鱼美食节的楸子岛。
　　同时，济州岛也是众多韩剧和韩国综艺节目的取景地：牛岛是《人鱼公主》《触不到的恋人》拍摄的地方;东海岸涉地可支的灯塔是《My Girl》《冬日恋歌》《浪漫满屋》的取景地;汉拿山是《大长今》中长今照料伤员的阵地洞窟，以及《我叫金三顺》中男女主雨中告白的地方;南部的泰迪熊博物馆拍过《宫》;《All in》《花样男子》在多个济州的度假酒店拍摄;《爸爸去哪儿》《尹食堂》《超人回来了》等热门韩国综艺都曾来到济州岛……相信热衷于韩剧圣地打卡的韩剧迷们有得忙了。

寻古探幽

　　如果你厌倦了沙滩漫步、水上运动、逛水族馆、品尝海鲜等海岛司空见惯的活动，冲绳和济州还有很深厚的历史和文化積淀等着你去挖掘。这两个地方有着相似的历史境遇，都曾作为独立的王国，在中国、日本、朝鲜的夹缝中求生存之道，因而孕育了独特的文化。
　　众所周知，冲绳古时为琉球王国。中山王尚巴志于1429年统一了各个部落国，正式建立了琉球王国。琉球向明朝进贡，以贸易为其立国之本，同时从福建请来不少学者、工匠，学习中国的文化和技术。
　　1609年，日本萨摩藩岛津氏入侵，迫使琉球向其臣服，这时中国也更迭为清朝。自此，琉球进入清和江户两属的时代。虽然贸易收入大量被日本夺取，经济开始捉襟见肘，但琉球人提倡节俭和发展农业，贵族子弟及为官者必须兼修中日两国的文学和艺术，使得琉球文化得到进一步的刺激和发展。直至1879年，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在废藩置县的过程中设冲绳县，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结束了琉球王国450年的历史。
　　要感受古时琉球王国风情，可以去那霸市的首里城和读谷村的“琉球之风体验王国”。
　　首里城在首里山之顶，是一个融合了中日传统建筑特点的堡垒型宫殿。其木质建筑在二战中被毁，于1992年重建。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让人联想到拉萨的布达拉宫。站在首里城的御庭院里俯瞰那霸港，可以想象从前的琉球王在这里眺望着进贡船乘着风满载而归。每年10月末，这里会举办“琉球王朝祭”，重现大清册封使对琉球王的册封仪式，以及琉球王出巡去寺庙祭天的景象。
　　“琉球之风体验王国”最初是为拍摄大河剧《琉球之风》 搭建的建筑群，还原了册封使居住的“天使馆”、福建人后裔居住的“久米村”等琉球重要建筑，游走其中可以想象当时人们的生活和故事。
　　济州古时也存在过一个王国，名为“耽罗”。传说太初之时，高乙那、梁乙那、夫乙那三位神人降临无人岛，他们分别娶了东海碧浪国的三个公主，繁衍后代子孙，建立了耽罗国。随着朝鲜半岛政治局势的变化，从公元476年起，耽罗先后向百济、新罗、高丽朝贡，成为附属国。新罗王封耽罗统治者高氏为“星主”。直至1404年取代高丽的朝鲜王朝下令废除星主，1406年设济州牧使，耽罗才结束了其千年的历史。
　　体验耽罗王国风情，除了参观三位祖先降临处的三姓穴、济州博物馆和济州民俗村，还可以在10月中旬参加一年一度的“耽罗文化祭”，观看众多传统表演。 　　此外，在济州市东边，有一个叫作朝天里的小村。在村北的海边一处高地上立着一片楼阁，称为“恋北亭”。这里是朝鲜王朝时期济州岛连接本土的重要港口，也是在党派斗争中失败的流刑官员登岛的地方。在朝鲜王朝，济州长期被作为流谪官员的发配之地。
　　他们是否曾在此含泪望向北方汉阳的方向，期望有朝一日重回朝堂呢？当然，这些曾位处中央的知识分子，客观上促进了济州当地儒学思想和文化艺术的发展，诞生了金正喜（号“秋史”）这样的书法大家。到访西南岸的秋史谪居址，便能一瞥这些被流放士大夫在失意中钻研学艺、开宗讲学的历史。

巫俗信仰

　　在古琉球，女性被认为是富有灵力的存在，祭司一职都由女性担任，称为神女或祝女。
　　冲绳人信仰的神灵，第一类是创世女神阿摩美久，传说她从久高岛登岸，创造了琉球群岛的生灵万物。祭祀她的仪式，由琉球王府的最高神女“闻得大君”主持，在冲绳南部的“斋场御岳”举行。这里没有人为建筑，举行祈愿的地点是郁郁苍苍的树林深处几块交叠的巨岩，即圣地中神的灵力汇聚之处。直至今日，每年都有神女的传人举行祭祀仪式，届时会禁止游客进入。
　　第二类是大海彼岸的来访神，传说在大海的那边有一片丰饶的大地，称为龙宫，住着一位东方大主。人死后，灵魂将渡至龙宫，成为其肉亲的守护神。想感受龙宫信仰，可以去看冲绳各地端午节的龙舟活动。虽然龙舟的形式源自中国，但不同的是其一般是从海岸出发，去海上迎接回龙宫的神，再由等候在岸上的神女们以神歌的形式，汇报村子的近况并祈愿丰收和顺利。
　　第三类是涉及生活方方面面的神，也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祭拜的对象，如火神、水神、房屋神、地板神、門柱神甚至厕所神。
　　最后一类便是祖灵了，冲绳人在农历新年、清明节、盂兰盆节都有祭祖的习俗。现在，这几个节日也是大家族一年当中难得可以聚会的日子。人们会在祖先的墓前或灵位前，喝着泡盛酒、吃着料理，聊聊家长里短，兴致来了还会歌舞一番。
　　在古耽罗，同样也流行万物有灵的信仰，当地巫歌中提到有“一万八千神”，如森林和草原上的汉拿山神、狩猎神、畜牧神，大海里的龙王，古树中的村落守护神，房屋入口的门前神，灶台里的灶王神，谷物库里的七星蛇神等。祭祀活动主要有“甫祭”和“堂祭”两种。“甫祭”是由男性们参加、按照儒家方式举行的一种村庄祭祀。而“堂祭”则是以女性为主的祭祀活动。
　　与冲绳的“御岳”相似，“堂”的形态也常常为古树、巨石等。根据每次仪式祈愿目的之不同，巫女们会在堂前奉上不同的祭品，表演“请神”歌舞，招来相应的神灵，表达求子、施工安全、驱除邪晦、保佑健康等诉求，再以送神舞送其离开。
　　虽然堂祭深植于济州人的生活之中，但长期以来，因其信奉蛇神的萨满巫术性质，受到朝鲜中央儒学士大夫的压抑。进入近代，在破除迷信的“新生活运动”中，巫女们用于表演的大鼓也被尽数收缴。直到20世纪80年代后，韩国人才逐渐从保护传统文化的角度，重视这种民间信仰活动。

　　2009年，“济州七头堂灵登祭”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想要亲身感受济州民间巫俗信仰的氛围，不妨在农历二月十四去济州岛观看这个节庆活动。
　　除此之外，冲绳和济州还有很多历史文化的相似之处，例如本地方言和中央标准语的区别，重视亲情和爽朗的岛民性格，都有过轰轰烈烈的市民运动和悲痛的历史记忆（集体自决和四三事件）等，值得细细品味，限于篇幅便不再展开。
　　了解它的历史，探寻它的痕迹，感受当地人的文化生活，这两个海岛便开始在心中变得鲜活起来。面对当地的岛民，不再仅仅是好事者的外部眼光，而多了一份如同远方亲人般的理解，心灵也会一点点宽广起来，我想这便是旅行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