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跑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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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的一个夏夜,我放下苇岸的《二十四节气》,踅入石岩一个名不符实的小公园——大森林公园。或许是欣然接受了清风的邀请,我开始在山间柏油路上忽上忽下地跑起来。不知何时起,跳广场舞的人呈星火燎原之势,甚至无孔不入。但对于我,彼时的喧哗凝固了,那些脸孔和舞姿连一点记忆的钙质都不曾留下。我想到苇岸,年届不惑的他以为自己又站到人生新起点,然而,汹汹而至的疾病将他的希望和计划席卷一空。试想:同样年届不惑幸存下来的人应该有着什么样的憧憬啊?一时之间,一种莫名的惆怅簇拥着我,但慢跑之后,我的心情又似乎好受了一些。那似乎是一个好开端,预示着夜跑自此烙进我的余生,由自觉到不自觉,我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所需要的只是精神的操练。
  我渴慕梭罗式的远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走到社会对立面的“自然”中去。然而,没有瑕疵的自然是人不曾厕足的地方,纯然的自然还存在吗?——夜跑的时候思绪就这样不时地飞起来。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村上春树写过《当我跑步时,我谈些什么》,那么,当我夜跑时,一个个体偶在者都想些什么?
  月光下,耳机里流淌着亨德尔的《快乐的铁匠》,让我不由想到三国的铁匠嵇康,有一次,他把慕名而来又别具肺肠的钟会撇在一边,只顾打铁,似乎要将灵魂都锤炼到铁器里。即使袒裼裸裎也风容不改,这就是有玄心、妙赏、洞见又深情的“竹林七贤”之一,只是他彼时一腔深情都献给了铁锤下的铁器,这样也好,起码铁器不会居心叵测,不会青蝇点素。亨德尔创作《快乐的铁匠》的时候处境正糟透了,破产,生病,创作不顺利。有一天他外出散步,突然来了一阵狂风骤雨,他只得去打铁铺避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脆响又轻快的打铁声,原来,生活的快乐就在这个这不起眼的地方。他的创作灵感刹那间就被点燃了。
  我不徐不疾地跑着。骈立的乔木郁郁葱葱,夜光下的樹阴有如斑驳的堤岸。月光皎然,一个人即便身在沟渠也不忘仰望明月,周遭的语笑喧阗都为孤独所澄清。十几年来,我很少能像当下的夜晚这样走到河边,置身野外。明月将天穹装扮得无比奢华,那当儿,步入月地云遮的人无疑就是世上最富有的人。每寸光阴都比钻石更宝贵。然而,光阴还是在哗哗地流淌着,“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在世间,每个人都挥金如土。尔后,一去不返的光阴终将告诉我们,这个被厚厚大气层包裹的生境将会达成何种意义的公平。有一种说法是,过去并不曾失去,只是已经完成。用王尔德的话来说就是,每个人在生命每个时刻都是他曾是和将是的一切。那么,当我身陷不幸我依然是从前那个幸运的人。
  “今晚的月色真美。”这来源于夏目漱石的翻译,他其实是含蓄地表达“我爱你”。我亦喃喃自语:“今晚的月色真美呀。”夜跑时思绪便给我插上翅膀,它们跟梭罗所说的“我们的生命被琐碎消耗至尽”无关,也无关乎韩昌黎所说的“忽忽乎,余未知为生之乐也”。在我看来,纷纭的思绪都有着诗意闪亮的特质。
  我在肉身之路奔跑。我曾健步如飞,不知不觉就跑过了人生堪称惊心动魄和荡气回肠的一段。我想到夸父逐日,在远古人类心目中,太阳和夸父同属神话体系的一员,接下来才有了史诗级的较量。还有一种可能,夸父把赛跑当成了最有意义的事业,黑夜的隐晦是为他唱响挽歌的时候,为了追逐永恒白昼,他拔足狂奔。尽管极致的奔跑最终带走了他,但在我看来,他依然不失为人生的赢家,人们至今还在传颂他的事迹。
  我曾选择另一种奔跑方式,跟荒诞命运颉之颃之,从华中腹地的一个小山村向有朱雀玄鸟传说的南方奔跑。布勒东说过,世上一切都是南方。贡萨洛 · 罗哈斯则如是写道:“……从南方逃向∕另一个南方,因为南方存在于世界各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方就是我们家族宿命所归的方向,两千年前,我们金氏这一支后裔自河西走廊始发,一路上荡析离居,痛失了坐骑与羊群,心却始终像指南针一样倔强地指向南方,最终在他乡落地生根。现在,又轮到我出发了。
  差不多每天晚上,我都要沿着茅洲河岸来回跑三五千米。几年下来,我见证了茅洲河破茧重生,蝶变之后它愈发美丽撩人,吸引越来越多的人亲近它。人们卸下工业文明的盔甲,在沿河步道上释放自己,跑步,遛狗,恋爱,抑或弄个小竿钓鱼。鱼皆罗非,又名慈鲷,有强烈的护雏行为,乃至于把鱼卵含在嘴里孵化。它们对生境毫不挑剔,适者生存,它们就成了茅洲河的主体鱼类,统领这绵长的泽国。智者乐水,水的明眸善睐应归功于人们的明见。茅洲河原先是一条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臭水河,季节性的水量跌宕让它在河与沟洫之间摇摆不定。多年前,我生活在这条河的洪桥头河段,那儿是一个河汊,恰如一个胃,工业污水经狭窄的肠道汇入其中,河面顿时变得宽阔起来,然而,那只是一泓令人触目惊心也倍感绝望的水,致富代价如斯,实在太惨重了。正如闻一多先生所写的死水,“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要是河里有青蛙,偶然听它歌唱,倒还不错。但青蛙能在彼时的茅洲河存活下去吗?恶浊生态肇始于人们脱贫致富的焦渴与急功近利,由于用力过猛,茅洲河濒临死亡——河堤坍塌,河道拥堵,两岸杂草丛生,分明已经被荒废与丑恶牢牢掌控,要是再不拯救,就会向土地的癌症过渡。
  茅洲河源自数里外的羊台山,半个世纪以前,河水清澈见底,鱼虾甚蕃,抚慰了一辈又一辈人的童年。河岸上有人吹笛子,悠扬的笛声让这片田园充满了诗意。那时,工业化还没有排闼而入,用掺杂毒素的功利思想渗透土地的每个细胞。人们劳碌一天之后,就跳进河里让上善之水涤荡耕作的疲乏。疲乏去而乐趣生,那么,大可以在水里嬉闹,捉鱼摸虾。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泛着涟漪的茅洲河,佳人常在,因为它本身就是风华绝代的佳人。可惜在工业文明的围捕之下,她的绝代风华凋谢了。所幸,人们富裕之后终于听到茅洲河流垂死的呻吟,拯救行动旋即展开。觉醒虽然迟了一些,但总胜似持久的迟钝。渐渐的,它又恢复了生机,水变清了,腥臭消失了,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条绚烂的花溪,夹岸尽是湿地公园,白鹭回来了,翠鸟回来了,萤火虫回来了,身着霓裳的蝴蝶很多……这一次,逐河而生的众生来了就不想离开,因为这儿就是诗和远方,是歌于斯,哭于斯的家园。   夜跑是身体的阅读,和真正的阅读一样需要耐心和节奏。年轻时我有一种偏见,不屑于把时间消耗在身体的操练上,似乎觉得四肢发达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世间从不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肤浅得一味沉迷于一身好躯壳,让我想到苎麻叶上不住摆头的尺蠖,着魔般地制造出沙沙的噪声。现在在我看来,慢跑同样是心灵的修行。慢跑的时候,我跟自己对话,跟清风明月对话,跟孤独对话,跟一切可以对话的对话。
  有一次夜跑,我跟遥远的云树对话,想到某些在人生旅程中过早走失的人。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同桌是个皮肤白净的小男孩,他顽皮活泼,爱搞恶作剧,比如他会偷偷地把一只小乌龟放进小女生的书包里,让小女生又惊又恼。但总的来说他既可爱又无与伦比,是再也不能完美复制的他。他有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世界充满好奇,好像我们生来就肩负使命,将来还要去探索火星呢。我们被玄秘的生物进化赐予了各种各样的装备,感官十分了得。然而,暑假过去了,健良——那个寄托着父母美好祝愿的小男孩再也没出现。有人说他罹患急病死了。但只要我活着,健良就一直不曾离开。福克纳的《野棕榈》告诉我,活着是记忆最好的载体。健良也许只是先行去探索火星了。
  读小学三年级时,辍学的志顺约我在一条干涸的水渠见面,他沉郁地跟我说,在贫困肆虐之下他一个表弟即将辍学,他天真地央求我,帮他想想办法。我自内而外一片喑哑,成了风中的寒鸦。我们都是一文不名、心怀天下的孩子,但当贫困恣肆地涂改着我们的命运,我们连挣扎都乏力,遑论其他。在那前一年夏天,酷暑难耐,志顺妈妈跟人打赌吃冰棍,赌吃一箱冰棒,吃得完就算白吃,否则吃多少自掏腰包,她赢了,连吃二十几支冰棍,但脸色煞白不省人事,再也没有醒来。紧随着厄运骤然而来的辍学将志顺带到田野,他深知农村广阔的天地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怜惜聪慧的表弟,他的怜惜也是我的怜惜,我们的怜惜汇成一片,浇灌着渠沟的野草,彼时四野岑寂,黄伯劳在枞树的树杈上絮窝。在我们看来,那是一个黢黑的白昼。我们都想奔跑,挣脱多舛命运的羁绊。
  这一路上还有好多歧途在等着我们。跟我最要好的青松,他是村干部的独子,我们常在刺杉林畅想未来。久别时我们难舍难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但少年的他遭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疾病摧残。久别重逢他的左眼已经失明。他因病辍学。后来他走村串巷做起了各种各样的小生意。我记得他挑着竹篮到我们村去卖鱼,已然是个老练的小贩了。他在幽长的小巷里喊着:“卖鱼啊,新鲜的鱼……”我们曾经为卖火柴的小女孩流过一掬清泪。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他稚嫩的叫卖声而在内心泛起涟漪。我们命中注定跟润泽生活的五行八作有关,所有的苦难当时只道是寻常。命运没我们什么事,我们只不过曾经在命运之外憧憬着未来,以为尘埃之下的生活很遥远。多少年过去,他的叫卖声还在我心头缭绕不散。当我慢跑时想起他们,云就在我头顶上深情地呼吸。
  我见过极美的云,但只在夜里才察觉,原来云会带着生命的节奏呼吸。神秘的夜光使云彩变得层次分明,云团像心脏一样“扑通扑通”地跳动,似乎在为我加油,坚持,坚持慢跑,坚持一个人的思考。当然不可能许多人同时拥有相同的思考,就像梦,有着独具心流的神秘性,大家都做同一个梦,就毫无神秘性可言。有那么片刻,我想到阿那克西曼德,想到了他所在的公元前六世纪,那是历史长河中一个群星闪耀的时刻。其时萨福写下了动人的情诗,“……你牵魂一笑,我就心怯……我汗下如瀑,我战栗欲折……”她只留下残篇短句,至于是否是她所写都已经难于考证。德国作家沙朗斯基将萨福的情诗收入《逝物录》,以致敬那些永远消逝的事物。我想到阿那克西曼德,正是由他率先指出,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就像石子一样悬浮空中,永不下坠,因为就连“下”这个方位也无从定位了。在他之后,一直过了很久很久,还是有人相信,这片广袤的大地是由神龟驮着的。
  云是一种遮蔽,比如“守得月开见日明”,也可以是一种明示,在神话传说中,慈悲为怀的神仙大抵驾着七彩祥云。云有着各种各样的性格,有时无上逍遥,令人心旷神怡;有时浓云叆叇,让人望之色变,有时骤来骤去,有时缱绻徐行。风从虎,云从龙,云俨然是灵物的追随者。安得长翮大翼如云生我身,乘风振奋出六合?
  “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夜晚的云也独具魔力,拽着我的思绪在缅邈岁月遨游。夏夜除了带节奏的云陪伴我,还有不期而至的闪电在天边狂舞。“我认得你,你这桀骜不驯的舞者。”从前,在故园,闪电有时就像一挥而就的狂草,让我想到一位翩如惊鸿、宛若游龙的舞剑女子,让诗圣都情不自禁为她赋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苏州人张旭观看公孙氏舞剑之后,深受启发,自此书艺一日千里,终于成就了这位唐代有名的书法家。他的草书与李白的诗、裴旻的剑舞时称“三绝”。张旭嗜酒,人称张颠。试想那种癫狂与闪电何其相似,都是高屋建瓴不可遏止,情之所至辉耀长天。彼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摇撼灰墙黛瓦的老屋。小屋湫隘,犹可安身,一家人守着如豆的油灯,温馨的家像裹在一团棉花糖里。让我杞人忧天的是瓢泼大雨中那些无处藏身的生灵,它们还好吗?
  记得有一年夏天的傍晚,风雨欻至,在野外放牛的二姐迟迟没回家,我们全家人都慌作一团,父亲披蓑衣戴斗笠冲进雨中。原来,电闪雷鸣让牛受惊了,怎么也不听二姐的使唤,而二姐又不肯撂下纵蹄狂奔的牛。就那样,她和牛迟迟都不能踏上归途。而我们家里,无孔不入的疾风大有一种要将如豆的老油灯扼杀于环堵萧然的态势。一时之间风声雨声哭声,让我怵惕恻隐,深感自视为万物灵长的人其实与一切众生都休戚与共,是汪洋大海上通过灵犀守望的岛屿,是即便相濡以沫也不能相忘于江湖的鱼。还有一次,同样是风雨如磐的夏夜,环抱的群山鬼影幢幢,我们正在堂屋吃晚饭,闪电又来了,前奏很到位,这一回,闪电不在一个方位出现,而是神出鬼没。轰隆的雷声随之而至,雷击电殛充斥着威慑的意味。雨水像决堤而下。突然,一条大蛇自屋梁上掉下,我们都吓了一跳。那是一条老宅常见的与鼠为敌的家蛇,浑身布满金色的花纹,我从未听说过蛇会伤人。它跌得有些发懵,但很快缓过神来。它有着蛇应有的风容,深知自己应该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于是扭动身子游走了。我知道它的意思,“真对不起,打扰你们了。”那一回,闪电威力十足,充满了自然的伟力。我当然没忘记,闪电是这颗蔚蓝色星球上一切生命的导火索,生命的延绵因闪电而起。盡管也有人说,太阳才是唯一的种子。在将神明的秩序延伸到尘世的远古神话中,九颗太阳一直高悬在天上,暴戾之极,地上一片焦灼,天地未形,生命自然没有萌发的余地。后羿迟迟也没出现。直到有一次火山喷发,天上布满厚厚尘埃,能有效地挡住烈日,那个机会稍纵即逝,一道闪电击中了富含生命营养基质的浓汤……   闪电,向你致敬!是你按下了生命的启动键,三十亿年来一个偶然紧接着又一个偶然,有多少次颓帆欲坠,又穿过了荆棘塞途的进化之旅,这才有了渺小的我,必然是渺小的,在自然伟力面前,任何巨人大概也只是一种错觉和妄诞。英国诗人布莱克在《天真的预言》中写道:“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总之,沙与花都有了。即便只在自然伟力的夹缝里,犹来得及优孟衣冠,粉墨登场,来得及南柯一梦。也只是来得及而已,不能久久延宕,不能铺张浪费。生命就这样矛盾百出,遗憾不少,错漏颇多,既虚幻又真实,既严肃又认真,既生动又有趣。
  现在,我被一股莫名其妙的能量冲撞着,在夜间奔跑,我想探询,自己已经走到肉身之路的什么地方,而不是悬浮在空中的一颗石子,连东南西北都无从定位。我仰天追问,尽管会让我连呼吸都伴随着一丝丝带血的疼痛。试想夸父逐日,他跨过了多少山川越过多少河流?浩渺宇宙,也有白天和黑夜吗?夸父是必然的失败者吗?假如他只需几步,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么所谓的“未至,道渴而死”就极可能只是人们想象力匮乏的言筌。
  慢跑时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南风,它恰好顺应着茅洲河的走向,“呼——呼——呼——”自南而北。有时我迎着南风,听它在我耳边呢喃,那么轻柔,那么舒畅,让我醉里不知身是客,只知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多好啊,尽管我知道苏东坡吟出这诗句时,晦暗的汪洋还有滔滔的向往在回响着,然而,此生故乡都只能在意念深处了,菊花黄时,酒香浮漾。我这个后来者何其幸运,陶渊明和苏东坡是迥然不同的两端,我在中间,无所谓迷途。
  南风,多年前是你拂动我的心牵着我的手,让跋山涉水,掠过屈子的桂花与修竹,也把贾谊的马抛在身后,就那样,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肇始于南风的召唤,我曾穷猿奔林,终于在南方有了一枝之栖,还意外地踅入了伍尔夫的天堂。在她看来,所謂天堂就是可以一本接着一本地读书。墨香氤氲中,我似乎也看见博尔赫斯无限的六角形回廊组成的图书馆。我看过一帧博氏的相片,风拂动他额前的一撮发丝,他矫首远望,似乎命运赐予独特的工具——失明已然不再是障碍,反倒促进了他仰观宇宙之大,俯察万类之盛。
  除了风,还有提着灯笼的萤火虫,十分珍稀,可遇而不可求,它们在月光下、在晚风中飘来飘去,只为寻找一个怦然心动的聆听者,说“今晚月色很美”。是很美的,在融融月色中,听风朗诵。
  月亮下落不明的夜晚也很美的。在夜色友好的邀请下,我寻回真实的自己。我用第二人格跟自己对话。不远的周遭灯火璀璨,让我想起博尔赫斯的诗:
  只是在事过之后我才想到
  那夜色初上的街道与我无关
  每幢楼舍都是烛台一具
  人的生命在燃烧
  作者简介:金克巴,原名金学舜,现居深圳。鲁迅文学院广东中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雨花》《山西文学》《山东文学》《湖南文学》《天津文学》《天涯》《四川文学》《散文》《散文百家》《黄河文学》等报刊。部分被《新华文摘》《散文 ·海外版》选载。曾获孙犁散文奖、首届汨罗江文学奖散文九歌奖、首届全国打工文学征文大赛散文金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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